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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一回大堂,便「啪」地一拍書案,怒喝道:「我蘆嶺雖無強大軍力,但是堅城高牆,還不足以自保麼?民壯雖訓練不久,但是與党項七氏往來生意時,亦曾假戰訓練,況且……木老族人,數千草原牧人來投,個個騎射精湛,怎麼……怎麼便守不住這蘆嶺州?」
眾官員俱都垂下頭去,過了半晌,李光岑才輕輕地道:「府台大人,橫山羌人精於騎射,尤擅於山地叢林設伏襲擊。我們的堡塞目前還不完全,主要是針對谷外加強了防禦,而這些羌人多循山脈而來攻擊,此為其一。
這兩天,柯團練夫妻率人已加強了後谷和谷後山嶺上的防禦,安排了人手,設計了許多隱秘的陷坑、絆索,羌人來襲時也著實吃了些虧,於是轉而繞到谷外,對來往於蘆嶺州的商賈們進行襲擊。他們人數少,多則數十上百人,少則三五人十餘人,在蘆葦盪中來去自如,極難發現。而且因為人少,只須攜帶少量乾糧,便能在左近潛伏很久,實在是防不勝防。」
楊浩長長地吁了口氣,坐回座位沉思起來。所有的官吏幕僚都在觀察著他的神色,這一次的事情非常棘手,一個處理不慎,就要與當地土著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造成更大的衝突。
這些橫山羌不隸屬於任何一方、而且連個完善的社會體制都沒有,再加上各個部落間也沒有從屬關係,所以無論想從政治、經濟、或者文化方面與他們建立聯繫,都不容易。想找個羌人頭領坐下來談談都不知該尋何人。
可是雖無統一的領導,這些羌人卻很有些同仇敵愾之心,再加上當地三藩對他們縱容慣了,養成了他們自大驕橫的脾氣,如今從劫掠中得了甜頭,哪裡還肯善罷甘休。
當地的地理,再也沒有人比這些當地土著更熟悉、也更能掌控的了。他們生於廝,長於廝,耳目無處不在。不管是夏州還是府州、麟州,在這一帶都是堡寨式屯兵,一旦發生戰事,他們就不惜錢財地去賄賂籠絡這些橫山羌人。
除了橫山羌人本就驍勇善戰,這麼做是怕他們倒向對手,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各個堡寨之間相互溝通聯絡、傳遞情報、輸運糧草,都離不了這些當地人的配合,否則他們一旦打起游擊,下絆子拖後腿,那這仗就沒法打了。
考驗,這是楊浩擔任蘆嶺知府後第一個重大考驗。蘆嶺州能否立足,雖然險阻重重,卻並不是每一個普通百姓都有那個眼光看到的,那種危機只有高層的幾個人才看得到。而眼下與橫山羌人之間的衝突,對每一個百姓來說,都是切膚之痛。如果不能為百姓們提供保護,給他們信心,很難說這些百姓們不會逃離蘆嶺州,變成散落各處的流民,甚至淪為盜匪。
尤其是橫山羌人對往來客商下手之後,党項羌人一方自然不擔心往這裡運送各種物資,因為他們不但與橫山羌人同宗周族,而且本身擁有比建制散亂的橫山羌人更強大的武力。可是自府州和中原趕來的客商,卻不可能擁有強大的武力保護,蘆嶺州的商賈更是連些家將保鏢都不具備。
如果這件事不能妥善解決,而且一勞永逸地解決,哪怕利潤再大,商賈們也不會再來蘆嶺州冒著死亡危險做生意,天下間有的是生意可做,何必來這裡冒險,楊浩的發展工商、於特殊地區建立『特區』的計劃就要胎死腹中。
楊浩沉吟良久,慢慢抬起眼睛,陰沉沉地問道:「木團練。」
李光岑是他義父,但是這層關係,包括他如今是党項七氏之共主的身份,知道者寥寥無幾,在旁人面前,兩人還須維持主從官屬的身份。楊浩一叫,李光岑立即起身抱拳道:「府台大人。」
楊浩問道:「若我蘆嶺州與橫山羌人正面為敵,你有幾分勝算?」
李光岑目光一凝,卻見楊浩雙眼只是盯著案上的旗牌令箭,並不望他,他不知楊浩心意如何,只得照實答道:「大人,蘆嶺州民團甫建,自保尚嫌不足,還無餘力出征。不過,屬下的族人自吐蕃草原來投,這數千族人,個個精於騎射,又攜來大批牛羊馬匹,可以一用。而橫山羌人雖有近十萬之眾,卻是各自為政、一盤散沙,最大的部族都不到一千帳,因此,我若出兵,除非橫山羌人結盟組團,推選共主,令從於一,形成一支大軍,否則絕非我們的對手。」
楊浩目光微微一閃,又道:「柯團練。」
柯鎮惡閃身出來,抱拳施禮道:「大人。」
楊浩道:「橫山羌人慣於山地叢林中作戰,而你穆柯寨本是建在群山叢嶺之上,亦熟捻山地叢林作戰。本府問你,若橫山羌人再於莽莽山嶺之中來襲,你能阻止他們再侵入我蘆嶺州,虐殺我蘆嶺百姓么?」
柯鎮惡叉手施禮道:「回稟府台大人,下官自穆柯寨只帶來十餘莊丁,而本地團練民壯時日尚短,若在莽莽叢林中與橫山羌抗衡對戰,目前……著實不能。不過,若只是防止他們侵入我蘆嶺州,敵攻我守,咱們占了地利,事先再於叢林中做些手腳的話,下官有把握把他們阻在谷外。」
「好,很好。」楊浩慢慢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陰沉沉的笑意:「方才聽木老所言,党項羌人來襲,實在是防不勝防。本官想來……也是這個道理,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既然如此,防不可守,那便去攻,諸位意下如何?」
眾官員面面相覷,程德玄遲疑問道:「大人慾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