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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目不斜視地拱揖施禮,恭送鄧祖揚的出殯隊伍路過,他不知道為什麼隊伍里有三具棺槨,可是眼下分明不是好奇詢問的時候,他只有肅立一旁,送鄧知府一程。鄧知府是個糊塗官,他想造福一方,其結果卻是害了一方百姓,但是他的為人品性無疑還是令人敬重的,當得起一拜。
鄧秀兒看到楊浩,仇恨的怒火頓時湧上心頭。她知道今日欽差一行人就要離開泗洲,本想著安葬了父母雙親便追上去,伺機尋他們復仇,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沒想過自己要如何才能殺掉楊浩程羽這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仇恨在心頭燃燒,她只是本能地想要追隨著他們,他們就像一支火把,而她就是一隻飛蛾,只有義無反顧地撲去,哪怕粉身碎骨。
為此,她準備了三具棺槨,第三具棺木中,盛放的是她的衣飾,她今日給自己立下了衣冠冢,今日之後,就沒再當自己是一個活著的人。可是她萬沒想到,在出殯的當口兒楊浩居然會出現,他還假仁義假義地在那兒拱揖相送。
結合她曾經聽到的程羽、程德玄與楊浩的那番對話,再加上父親血濺當場時楊浩詭異的身影,鄧秀兒已固執地認定他和程羽、程德玄就是策劃害死父親的兇手,而今兇手就在眼前,一股怒火瞬間升騰而起,鄧秀兒覺得手中捧著的一對靈牌就像燒紅了的炭一般炙手。
楊浩拱手候著出殯隊伍過去,不想卻看到一雙麻布的繡鞋到了他的面前,目光微微一抬,就看到了自那細細腰間垂下來的孝帶,目光飛快地往上一移,便是鄧秀兒一雙淚盈於睫的眸子。
一身孝的鄧秀兒,就像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蓮。
楊浩不忍看她,目光一垂道:「鄧姑娘,節哀。」
目光這一低,楊浩這才看清鄧秀兒手中捧著的竟是一對靈牌,其中一塊赫然就是劉夫人的,不由駭然道:「劉夫人……夫人怎麼會……怎麼會?」
楊浩的這一切反應,看在先入為主,滿是疑鄰盜斧心理的鄧秀兒眼中,都成了心虛做作,她心頭愈加仇恨,她強抑憤怒,泣聲說道:「家母……因為心傷家父之死,悲傷過度,懸樑……自盡了……」
楊浩聽了不禁為之黯然,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鄧秀兒悲慟難訴,嬌軀顫抖,手中托盤一晃,兩隻靈牌竟然滑落到地上,楊浩一見連忙俯身去撿,鄧秀兒也慌忙彎腰去拾靈牌,可是一見楊浩低頭,露出了後項,心頭突地騰起一股殺意,手指一碰,觸及懷中那柄鋒利的剪刀,鄧秀兒攸地從懷中摸出那把剪刀,把牙根一咬,便向楊浩後頸狠狠刺去。
「官人小心!」
吳娃兒和唐焰焰因為是一身彩衣,楊浩沒有讓她們下車,二人都在車中坐著,卻也掀開了窗簾往這裡看著,忽見鄧秀兒摸出一件利刃,咬牙切齒刺向楊浩,二人不由大驚,吳娃兒失聲叫了出來,唐焰焰則跳下車子,飛身向她撲去。
鄧秀兒身軀一動,腳下便有所動作,正彎腰撿拾靈牌的楊浩已有所警覺,待吳娃兒的聲音傳入耳中,楊浩就地側身一閃,鄧秀兒手中鋒利的剪刀貼著他的臉頰刺了下去,劃破了他的官衣。
「鄧姑娘,你瘋了麼?」
楊浩騰身而起,急急閃避,鄧秀兒猶如瘋狂,也不作答,只是握緊了剪刀,瘋狂地連連揮動,楊浩只要一伸手就能制住她,卻不知她為何對自己起了殺心,是以只是連連閃避,這時唐焰焰衝到近前,見她還欲對楊浩下毒手,勃然大怒道:「給我滾開!」
裙袂如同一朵火雲般飄起,唐焰焰一記穿心腿自裙袂中踢出,正踹中鄧秀兒胸口,鄧秀兒慘叫一聲,就地打了幾個滾兒,跌出去老遠。唐焰焰怒火萬丈,還要撲上去教訓她,卻被楊浩一把攔住。
楊浩不以為意地看看自己肩上劃破的官衣,鎖緊了雙眉緩緩上前幾步,沉聲問道:「鄧姑娘,你這是何意,為何意欲刺殺本官?」
鄧秀兒緊緊握著那把剪刀,從地上吃力地爬了起來,拭去唇邊鮮血,冷笑道:「姓楊的,你何必還要裝模作樣?我爹是被誰害的,你心知肚明。我爹爹若是被國法懲治,鄧秀兒再是不甘也只有認了,可是你……你們用此無恥手段,逼死我的爹娘,鄧秀兒不報此仇,枉為人女!」
「姑娘以為是我逼死了令尊?」楊浩又驚又怒:「楊某與令尊無怨無仇,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仇怨?你們這些狗官殺人還需要因為什麼仇怨嗎?只要有人礙了你們的路,只要有人和你們不是一路人,你們不就必欲除之而後快嗎?」
鄧秀兒冷笑:「我父是趙相公舉薦的官員,與你們不是一路人,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你們會放過他?那一日在官倉署衙,你與程羽等人所議的話,我都聽在耳中,你還要狡辯?」
唐焰焰怒道:「這個女人真是不識好歹,浩哥哥無需與她廢話,她當街行刺官員,罪證確鑿,把她綁去交給唐御使,至少判她個坐監之罪便是。」
楊浩見鄧姑娘如此不可理喻,也是心頭火起,他壓了壓心火,亢聲道:「這真是好人做不得,想不到楊某一時心軟,反倒給自己惹來了麻煩。」
「好人?哈哈,你也敢說自己是好人?好人是不長命的,只有你們這些奸人、惡人,才會長命百歲。」
「老黑,把她給我綁了,送官究辦!」唐焰焰大怒,回首便向急急趕上來的老黑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