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這些日子,他已看出汴京城裡來的陳觀察和程押司,一個是趙相公的人,一個是當今皇弟的人,二人不大對路,自己若在形勢不明的情況下胡亂站隊,難免將來不吃瓜落。不過自己哪邊也不靠,只是「懵懵懂懂」認真辦案,真要有了突破時,急於抓住劉知府把柄的趙相公勢必大為賞識,而皇弟那邊,因他只是秉公查案,與趙相公的人並無私下往來,今後也斷不致為此責難於他。
趙縣尉打得圓滿主意,卻怕因這一把火,毀了自己的如意算盤,是以一進府衙便去向陳觀察打聽消息。陳觀察這兩天受當地官員宴請,本來過得倒也逍遙自在,結果因這一場火毀了重要物證,氣得他臉色鐵青,正在府衙大堂上聲色俱厲地勒令班頭詳查當晚值宿公人,看看是哪個沒有看顧好燭火,一旦捉到,下獄嚴辦。
趙縣尉到了大堂,正在氣頭上的陳觀察無暇理他,他把那班頭痛罵一番趕出堂去,見程押司幸災樂禍地站在一旁,心中懷疑就是他使人縱火,忍不住挾槍帶棒一番,程押司滿臉帶笑,嘴上卻不含糊,二人一番唇槍舌劍,趙縣尉看看不是路數,趕緊退了下來。
他剛到堂下,就有一個衙差一溜煙兒跑來稟道:「縣尉老爺,丁家管事丁浩來了。」
這個衙差就是這些日子跟著丁浩胡吃海塞的那一位,跟著丁浩吃了十來天,把個肚子吃的溜圓,顫巍巍的養了一副好下水。趙縣尉見他跑那幾步實在難看,心中氣正不順,本想張嘴訓斥一番,一聽丁浩立即立怒為喜,連聲道:「快請,快請。」
丁浩隨那衙差到了趙縣尉的公房,只見趙縣尉正搓著雙手走來走去,一見他來,趙縣尉立即迎上前道:「丁老弟,這一番可遭了,西衙走火,重要物證都毀於火宅,這可如何是好?」
這句話說完,見那衙差還站在那兒,趙縣尉立即把眼一瞪,喝道:「出去!」
那衙差嚇了一跳,這一場火,引得整個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兒們火氣似乎都不小,他也不敢多言,連忙退了出去。丁浩問道:「小弟已經聽說了,不知小弟整理的那三冊帳簿還在不在?」
趙縣尉道:「天幸你整理的那三冊帳簿交給了我,我拿去府衙大庫存放,不曾被火燒去。」
丁浩微微一笑,說道:「既如此,趙大哥還急些甚麼,那可是徐穆塵逐冊逐頁簽字畫押的,足可入證,還怕他徐穆塵不認帳?」
趙縣尉急道:「你那帳冊記的簡單,縱有可疑線索,還是得要去查原本的帳冊啊,光是你這……啊……啊……」
趙縣尉看到丁浩胸有成竹的笑容,心頭頓時一驚,一個念頭浮了上來:「老天,難道西跨院起火,竟是他……他使的手段?這丁浩好大的膽子、好大的氣魄,為達目的,竟連州府衙門也敢下手?」
丁浩見他若有所悟,打個哈哈道:「小弟聽說府衙起火,心中也是著急,所以匆匆趕來問個究竟。既然小弟辛苦整理的帳冊還在那便成了。小弟自回客棧等候,縣尉大人可速使人查那帳簿,一俟有了消息,或需傳訊小弟,小弟即應召而來。」
趙縣尉心領神會,連忙沒口子地簽應,丁浩見他心神已全放在了府庫里,便即起身告辭。丁浩前腳剛走,趙縣尉便直奔府庫取了那三冊帳簿來,匆匆翻了翻卻看不出什麼門道,自知自己不擅盤帳的,便到了公房,如來三個富有盤帳經驗的老吏,令他們對這三冊帳簿仔細稽核。
趙縣尉安排妥了,回到自己公房坐下,叫人送上一杯熱茶來,那一杯茶端起來還沒聞聞味兒,一個盤帳的老吏便翻著白眼兒,滿臉古怪地走了進來,開口道:「縣尉大人,屬下負責的這一冊帳簿,查出了些問題來……」
第117章 真好漢,一肩挑
趙縣尉聞言大為詫異,說道:「本官前腳回來,你後腳便到,有什麼問題能查的如此之快?馮書吏,你不要以為豬頭解庫的帳簿燒了,便可以來隨意誑騙本官。」
那老吏滿臉苦笑地道:「屬下豈敢,大人言重了。照理說,屬下應該查個仔細,再來向大人稟報,只是……方才查出的這一條,看起來便足以入罪,小人知道各位大人十分在意此案,是以不敢怠慢,立即就來稟報。」
「竟有此事?」趙縣尉又驚又喜,連忙道:「呈上來給本官看看。」
馮書吏從袖中取出帳簿,湊到他面前翻開帳簿指點道:「大人請看此處,這一行,上面寫著,乾德五年,六月初八,活當劉子涵府綢十匹,折一百一十二貫,絹十三匹,折一百一十貫,布二十匹,折三十貫;絲一斤六兩,折十五貫……,共計一千四百二十貫……」
馮書吏一句句念來,趙縣尉定睛細看,果然一字不差,不禁兩眼發直,訝異地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些東西全都比市價高出十倍不止了。劉府既是將這些東西拿去典當,理應比市價更低才對。就算他是霸州府台,丁家不敢賺他的錢,只以平均收兌也就可以了。如今丁家以比市價高出十倍的價格收兌當物,這……這要說他劉子涵不是受賄,還有哪個肯信?你們上次盤帳時,不曾發現這個破綻?」
馮書吏苦著臉道:「回大人,丁家這些年來的帳簿既多又雜,屬下們一冊冊的翻查下來,看得眼花繚亂,頭都大了,那時只管注意每一筆帳的物價買賣、來龍去脈是否有異,還不曾全部查完,大人便令丁家出人來清理帳簿了,屬下年老糊塗,如今實在是記不得是否已經查過這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