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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趙相公擔著責任,再也沒人遲疑了,鉤鋸斧杈、繩索撬木,所有能用得上的傢伙什兒全用上了,不一會党進率著禁軍營中大隊人馬趕來,這一來扒房子的速度果然快了。竹木結構的房子就是這一點好,想要燒起來容易,想要拆掉也容易,百姓、士兵一齊動手,很快在大火周圍扒出一段隔離帶來,這一下火勢總算控制住了。
至於起火處,早已放棄潑水滅火了,只是從火勢剛剛燃起的房中把人都救出來,儘量幫著搶出一些細軟財物,其他的就由著它燒去了。眼見火情已得到控制,楊浩方才退出救火現場,一頭汗、一身灰地坐到一棵柳樹下的大石上。
這些日子,他一直韜光隱晦,安份守己地過活,他心中明白,官家因為「倒程」事件已對他起了疑心,這疑心未必會因他一番巧妙的作戲而消除。他在朝中無人,羅公明縱然有心幫他,也只能在適當的時候在某些場合敲敲邊鼓,而南衙趙光義則完全沒有這種忌諱。
他的人被自己排擠出來了,他焉能不怒?楊浩相信趙匡胤的心胸,卻不相信趙光義也有他大哥的胸懷。記得這個宋太宗當了皇帝之後,見到百姓向他的太子歡呼都又嫉又恨,差點兒想廢了太子。自己兒子的醋都吃,心胸再寬廣也有限,如今自己得罪了他,他又是時常能見到皇帝的,對自己不利的話只要說上幾回,可能殺身之禍就突然臨頭了。
楊浩無法掌握官家如今的心思,只得竭力做出一副安心定居開封的模樣,只求化解官家心中的殺氣。由於他本人也確實想長居開封,做個無憂無慮的太平官兒,倒不虛太多作偽的舉動。如今宅子買了,家僕婢女也聘了,還張羅著買幾個歌伎舞女,一副永居開封的模樣。
自打到了開封,他還沒有好好遊逛過這個城市,如今春暖花光、陽光正好,宅子裡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朝廷上對他也一直沒有什麼舉動,似乎官家已經淡忘了他這個人了,楊浩就像藏在洞裡躲貓的耗子,總算是鬆了口氣,想出來見識一下開封氣象。
結果這一出來,恰碰上一場大火,一開始他也跟著抬水救火,可是他也沒想到這火燒得這麼快、這麼猛、蔓延的這麼迅速。在他的潛意識裡對火的印象,還是那種鋼筋水泥建築下失火的情形,等他想明白其中緣由時,大火已向四下蔓延開來,任你如何撲救,只消一刻鐘的功夫就能吞噬一座民居,他這才想起隔斷火源。
如今大火已控制住,他才退到樹旁休息。趙匡胤悄無聲息地站在柳樹另一側,緊鎖雙眉看著火場。大火熊熊,竹木燃起「劈啪」作響,不時響起轟然一聲,那是倒塌的房屋,房屋一倒,無數火星沖宵而起,躥起七八丈高,仿佛一樹煙花,然後迅速消失在空中,化成了飛舞的灰燼。
穆羽氣喘吁吁地跑到楊浩的面前,方才他也受楊浩吩咐幫著救火去了,楊浩臉上只是有幾道煙痕,他卻除了眼仁和牙齒都是黑的,就像一個崑崙奴。他興沖沖地道:「大人,火情控制住了。」
楊浩苦笑道:「唉!這一場火雖救得及時,至少也要有三四百戶人家燒得片木不存了,火勢蔓延如此迅速,許多人家因這一場火就要傾家蕩產,沒有親友投靠、又無一技之長的人只怕要賣兒鬻女求條活路了……」
穆羽道:「誰讓他們早不聽大人良言相勸,不肯拆自家房子,結果是害人害己,也算是自作自受。好在他們最終還是聽了大人的話,要不然,我看這火得燒幾條巷子,梁門以北全得片瓦無存。」
楊浩搖頭道:「不是聽了我的話,而是聽了當朝趙相公的話。」他往遠處正與陸續趕來的戍城將領、南衙巡官、地方官吏們講話的趙普,贊道:「這位趙相公剛巧經過這裡,也想到了推倒房屋截住火勢的法子,幸好有他在,幸好他也想到了這法子,要不然受災的百姓至少要擴大幾倍了。」
「那個官兒就是趙相公麼?」穆羽也往趙普那裡看了看,說道:「那就難怪了,我剛從那邊過來,聽他說,對傷者要儘量予以救治。對那些家產焚燒一空的人家,還有被扒倒房子的人家,朝廷都會貼補銀子為他們重新建造房舍,並補助一些布匹糧食。我聽著這人口氣不小,就曉得是個大官兒,卻不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趙相公。」
楊浩喜道:「朝廷要救助百姓?太好了,呵呵,當然是他啦,若不是他,哪位朝廷大臣尚未請旨,就敢自作主張,立即頒布這樣的撫民措施?趙相公果然是一代人傑,朝廷馬上就要南征,這東京城是亂不得的,這番舉措出來,就能讓人心穩定下來了。嗯……,朝廷貼補銀子為他們建造房屋?」
「是啊,我剛才親耳聽到的。」
楊浩側頭一想,忽然道:「小羽啊,咱們家這些日子置地買房,又聘買家僕婢女,從蘆州帶來的錢花得可是差不多了……」
穆羽一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道:「不礙事的,月兒那裡有錢,咱們來東京城時,唐姑娘把她的私房錢都交給都交給月兒保管,說是留著給大人您用呢。」
楊浩搖頭道:「不成,我現在還沒娶她過門兒呢,哪能用她的錢。」
穆羽道:「嗨,那有什麼啊,老爺早晚要娶唐姑娘不是。」
「那不同,」楊浩說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就用她的私房錢,以後我這大老爺們在她面前還能抬得起頭來大聲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