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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宿沒有隨崔大郎一行人上路,本來是想帶著靜水月在宋軍過江後偷偷渡過長江往少華山去的,不料宋軍過江後,采石磯一線因為爭奪浮橋,雙方大戰不休,壁宿想帶著靜水月自別的地方覓條小船過江,結果唐將杜真的殘部逃來當塗城,把宋軍也引來了。當時壁宿剛剛回城,見機的早,立即帶著水月從南城門逃了出去,這才逃過了一劫。

    眼見宋軍不敬神佛,連寺廟也燒,和尚也殺,水月卻擔心起她情同母女的師傅來,壁宿對心上人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明知這一去是自投戰場,還是義無反顧地帶著她回來了。二人回到金陵,苦勸寶月女尼離開,寶月惦忘著庵中上下,卻是不肯離開,壁宿無奈之下,只得把她強行拖走,又將一路所見告知庵中眾尼,讓她們各自逃命,儘量避往各處深山寺院,說完也不管她們肯不肯聽,便立即逃離了金陵城。

    這時各路宋軍正往金陵方向趕來,無論是向北還是向西都不可能了,若是向東,那離他的目的地就越來越遠了,壁宿只得一路向南,避開宋軍攻擊路線,輾轉到了江州。他本打算在這裡找條船過江,不想陰差陽錯地一頭鑽進了死地,江州守將封鎖所有水陸出入通道,堅守城池意欲與宋決戰,把他們三人也困在了城中,直到曹翰屠城,這才於亂軍中殺開一條血路,逃到了廬山腳下。

    「水月,你不要死,你答應過我,要聽我念一輩子經的,要陪著我、要陪著我,我敲鐘,你燒齋,再生兩個小和尚,水月……」  

    壁宿哭得熱淚縱橫,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一指,又緩緩指向壁宿,沾著鮮血的手指指在壁宿心口,喃喃地念了一句什麼,沒有聲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動著,然後,她的手指無力地向下慢慢滑落,那雙歉然、不舍、愛戀的眼睛,痴痴地看著他……

    手臂一沉,忽地懸落,那雙溫柔的眼睛也永遠地閉上了,壁宿大慟,哀叫一聲道:「水月……」

    泣聲如深山猿啼,久久迴蕩……

    ※※※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摩柯枷葉問:如何能為離於愛者?

    佛曰: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而法相宛然,即為離於愛者。

    摩柯枷葉問:世間多孽緣,如何能渡?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變萬物皆不變,心不動萬物皆不動。

    摩柯枷葉問:此非易事。

    佛曰: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摩柯枷葉問:何為?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壁宿從山上下來,默默地念誦著經文,一步一步走到了長江邊上,搭上一般北向的客船。滾滾長江水,滔滔東流。壁宿一身破舊的僧衣,但是形容肅穆,寶相莊嚴,年紀雖輕,看在船上客商眼中卻不敢小覷,他默默立在船頭,一臉和光同塵氣象,少有人能看得出他深埋眼底的一抹殺氣。

    此時,功德圓滿的趙光義已迫不及待地趕回開封去了。

    李煜已被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加爵違命侯,徐鉉、張洎等博學之士,俱都有官有職,趙匡胤又令人急籌十萬斛米運往江南賑濟流民,中原沃土、錦繡江山已盡握其手,舉國稱賀,一片喜慶。

    然而,趙匡胤卻沒有表現出多少喜色,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滅掉唐國並不算什麼,秦始皇一統六合,戰功比他如何?可是江山傳了幾代?他要的是江山永固,可是現在做到內無憂外無患了麼?

    此時的他,心中亘著一個比掃平唐國更加困難的問題,以他的雄才大略、殺伐決斷,滅一國不過是彈指間事,可是這個問題,卻令他頭痛無比。那個立下軍功,文治武功一時甚囂塵上的二弟回來了,他該拿這個兄弟怎麼辦呢?  

    人,都有弱點,趙匡胤也不例外,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臉不夠厚、心不夠黑,他重情義。明知道手擁重兵的大將篡位謀反如同家常便飯,他那些結義兄弟一旦羽翼豐滿、尾大不掉,未必就不反,可是卻沒有像漢高祖、明太祖一樣殺戳功臣,寧可賜他們財帛子民,肥田大宅,多費些心神監視著他們,不讓他們做亂便是;明知道前朝皇室未必不會被人當作造反的幌子、荊湖、蜀漢、唐國諸君一旦被人救出去,便能明正言順地再舉叛旗,但是他還是盡皆賜了官位,不忍屠戳他們。

    對這些外人、對這些明擺著的威脅,他都不忍清除,對自己野心勃勃的這個親兄弟,他又何忍傷害,手足情深啊,有一次趙光義生了病,要用艾草療傷,趙光義難忍痛疼,趙匡胤看的不忍,抓過艾草來點燃,用自己的手臂嘗試用什麼手法能減輕些痛楚,炙得自己的手臂傷痕累累,一個帝王,用不著這麼做戲,他是真疼自己這個兄弟啊。

    然而,人皆有私心,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中原已經一統,在兄弟和兒子之間,畢竟兒子更近一些。他知道自家兄弟垂涎帝王之位,卻只想用些委婉的辦法來打消他的野心,既要能打消他的妄念,又不傷了兄弟之間感情,可是,該怎麼做呢?

    「二弟馬上就要進殿了,他已是晉王,封無可封,這軍權,總不能立刻從他這有功之臣手中奪回來。軍權、政權,他都沾了一手,勢力滲透的越來越厲害,內患甚於外患,我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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