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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個楊浩也想落井下石?較之雞皮鶴髮、老態龍鐘的陸仁嘉,這個楊浩明顯要耐看的多,可是,為了生存,自己終究要把最後一點堅持也付出去嗎?男人,怎麼都這樣啊……
柳朵兒心中閃過一抹悲哀,強自笑道:「不知公子……想要朵兒答允你甚麼?」
楊浩坐直了身子,笑道:「楊某前一次來,曾聽妙妙說起姑娘你的諸多事情。聽說姑娘乃是市妓,身份自由,此間的趙管事、龐媽媽,與姑娘你只是合作關係。可有此事?」
柳朵兒聽他所詢,似乎與自己所想大有出入,不禁悄悄鬆了口氣,忙道:「正是,不知公子詢問此事,是想怎樣?」
楊浩說道:「是這樣,姑娘所在的這條殺豬巷,整條街都是勾欄瓦肆,但品流高些的也只有姑娘這座『如雪坊』,余者不值一提,在楊某想來,若是好生經營一番,倚托此地臨近汴河的好地勢,要如樊樓一般成為東京城不可或缺的一道風景,絕不為難。」
「一道風景?這個比喻端妙,公子莫非……莫非想要……」
「不錯,楊某想要姑娘與趙管事、龐媽媽拆夥兒,與我合作。我要將這附近許多破敗的宅子都買下來,包括這處如雪坊,重新蓋一幢占地寬廣的大宅院,那幾首詩詞,不過是挫敗吳娃兒的小小手段,僅憑這個,是難以保證姑娘的地位的。楊某心中,還有一些奇思妙想,若是能一一實現,我有把握,讓人們只要到了汴梁城,不管是飲酒、歌舞、關撲、雜劇、餐飲、娛樂、洗浴等等,都要想起這裡,那時,姑娘還怕不能穩居汴梁花魁之位麼?」
「花魁?」這時候宋人還不曾有人想出「選花魁」這一招來,柳朵兒聽了這新鮮詞兒眼前又是一亮,不過楊浩是什麼人,有什麼能力,她還一無所知,自然不會被楊浩這番激動人心的話所蠱惑。
楊浩又道:「我知道這般說話,姑娘未必信我,總要叫姑娘看看我的手段,你才能夠信服。所以,我願幫你先擊敗吳娃兒,確立你的無上地位,但是一旦證明了我的能力,那時姑娘你可願答應與我合作?」
柳朵兒得幾首妙詞,也不過是在吳娃兒最得意的方面擊敗她,要說就此奠定不敗地位,塑就金身,那是辦不到的,所以聽楊浩說的如此篤定,便知他還有許多後計,只是如今尚未確立合作關係,許多想法他不會同自己談起。
她咬著嘴唇仔細想了一陣兒,龐夫人只是房東,趙管事顯然是靠不住的,就算沒有楊浩在,她以後也得找個妥貼可靠的合作人,她一個女兒家,是無法支撐這麼大的局面的,如果這個楊浩有這種能力,對她有益無害,便順手推舟道:「好,若公子果然做得到,朵兒今後願鞍前馬後,聽憑公子驅策。」
「呵呵,那好,我雖不怕姑娘反悔,但……空口無憑,還請立字為據,免得以後咱們傷了和氣。」
楊浩立即提出簽下契約,二人就一旦幫柳朵兒打敗吳娃兒之後如何合作、如何分成等具體事項仔細商議了半天,由楊浩口述、朵兒執筆,寫下了一式兩份的契約,雙方簽字畫押,各自揣入懷中。
大宋重商,隨商業而興的,就是令人津津樂道的娛樂業。做大宋的娛樂大亨,商界聞人,知名度一高,這就是一層極好的保護色,而且可以獲得實實在在的巨大利益。經商本身就是一層極好的保護色,誰會相信一個整日錦衣玉食、混跡美人窩裡的市儈商賈懷有志在天下的野心?
既然不能低調,保持適當的曝光率就是一種自保的手段。再者,他在開封既沒有耳目,也沒有官場同僚的朋友。在趙相公和趙府尹的把持之下,整個朝廷的勢力分為府尹派,相公派,官家派,中立派,四大派久已成形,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局勢,水潑不進,針插不入,他需要一個渠道與這些官吏產生一定的聯繫。
妙妙前次向他介紹時,曾說過這第一流的優伎賺錢的方法,那就是與公卿權貴仕紳名流們往來,為他們合縱連橫、暗中合作牽線搭橋。這件事啟發了楊浩,既然他不能通過正常途徑滲透進去,那麼通過這種手段,不獨可以做到耳目靈通,朝廷上下、市井之間,再無什麼消息瞞得過他,而且還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建立廣泛的人脈和龐大的根基。羅公明曾提點他,要他曲直並用、外圓內方,以圖自保。這道理他懂了,卻一直想不出合適的法子,如今這條路,未嘗不可以一試。
這些日子沉悶久了,他也很想試試,憑自己所知的後世諸多娛樂方式,對現在的娛樂場加以改進,能不能一舉奠定他在開封的特殊地位。對這種挑戰,他頗有些期待的感覺。
楊浩的性格就是這樣,隨波逐流,但不隨遇而安。命運安排他到了蘆嶺州,他沒有因為沒錢沒兵,險惡重重,就找個機會當逃兵,藉著已有的功勞到安全的地方去享用回報,而是努力把那片荒山僻嶺改造成美好的家園。
命運安排他到了開封,他也不會怨天尤人,一蹶不振,或者妄想有能力擺脫皇帝給他劃定的道路,找個機會逃回蘆州,為蘆州帶去漫天腥風血雨。他像一條河,順勢而為,但不管流到了哪裡,總要澎湃出屬於他的一簇浪花,活出他的人生精彩。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這是那些胸懷大志、腹有才學者自我安慰的話麼?或許是,但又何嘗不是他們終於看破紅塵的豁達。人生當執著,人生亦當變通,執著如山,變通似水,山水相映,自有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