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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寒聲道:「李天輪,你率軍平叛,本有大功,本王還待厚賞你的,何意……竟起了弒君之意?」
楊浩有意點出他剛剛還與在場的拓拔氏頭人們為敵的事實,那些躍躍欲動的拓拔氏頭人頓時又猶豫起來。
李天輪怒呸一聲,戟指喝道:「楊浩,你口蜜腹劍,佛口蛇心,還想狡辯麼?不錯,各部落頭人試圖對你不利,我毅然出兵抗之,原因只有一個,他們是我的族人,大王也是我的族人,更是我拓拔氏之主。兩者權衡取其重,李天輪唯有大義滅親,以維護大王!」
他慷慨陳辭,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道:「可是你對他們的處治,終於讓我意識到你真正的目的了。你若不是早就有心吞併諸部,將諸部統統納入你的治下,何至於尋個由頭,便要吞沒各部子民?對拓拔韓蟬兄弟是如此,對在場的各部頭人還是如此,哼!即便他們沒有欺君犯上,你既懷此心,早晚也會捏造個罪名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你如此心計,所行所為,哪有一點像是我拓拔氏之主?照你這麼做,用不了幾年,我拓拔一族就與其他部族泯然眾一,不復存在。當你說出要分解諸部的話時,你就不再是我党項人之王了各部頭人試圖犯上,在大王與各部頭人之間,李天輪自然是要站在大王一邊,而今大王背叛了我拓拔氏,我李天輪身為拓拔氏子孫,在大王和拓拔氏之間,自然要選擇忠於拓拔氏,這有錯嗎?」
他環目一掃,振臂高呼道:「大丈夫死則死而,又有何懼,如果讓楊浩奸計得逞,我們俱都是生不如死!各部頭人,現在是我拓拔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還望我們能拋棄前嫌,為保我族共赴於難。拓拔昊風、李繼談,你們怎麼說,是與我們站在一起,還是繼續維護這個吃力扒外的楊浩?如果你們還當自己是拓拔氏的人,這個時候就該做出明智的選擇!」
李天輪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兩個人,一股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大家都在等著這兩個人的抉擇。
李天輪突然反水,就連束手待斃的拓拔諸部頭人也大感意外,雖說方才李天輪還與他們竭死一戰,可是與楊浩比起來,那李天輪方才對他們造成的些許死傷,完全就可以忽慮不計了。人死了可以再生,可要是整個部族都被剝奪,他們馬上就要從高高的權力神壇上跌下來,再也無法作威作福,再也無法父傳子、子傳孫,世世代代把他們的祖宗基業傳下去。
如果一定要他們做一個選擇,他們寧願選擇與李天輪合作,哪怕李天輪剛殺了他的親爹,但是他們沒有那個勇氣,眼下楊浩依然占著上風,他們已被團團圍住,只有一個李天輪站過來,在死亡和被吞沒其族以及僅僅吞沒其族之間,他們唯有選擇後者。
現在,左右他們的砝碼就是拓拔昊風和李繼談,如果他們也肯站出來反對楊浩,哪怕他們之中只有一個站出來,整個力量分布形勢就會馬上被打破,實力重心就會向他們一方傾斜,他們就有勇氣重新拿起刀槍,從清君側,直接轉變為弒君自立。
廣場上靜悄悄的,就連楊浩也把目光投向了李繼談和拓拔昊風,楊延浦和木星都有些緊張,手心都沁出汗來,他們攥緊了手中的兵器,卻不敢發出半點聲息,生怕稍有異動,引起二人誤解,釀成不可預料的變故。
廣場上,只有低低嗚咽的寒風帶出一點聲息……
許久許久,李繼談清咳一聲,漫聲道:「先西平王、定難節度使李光睿大人,是繼談的親叔父。無定河邊一戰,叔父大敗,光岑大人入主夏州。繼談非不忠於西平王,實因一人與一族,輕重利害後者為重,當時我党項八氏內亂頻仍,又與吐蕃、回紇連年征戰,再也禁不起折騰了。
自歸順光岑大人以來,及至楊浩繼承光岑大人衣缽,繼談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可是,楊浩實在是有些讓人失望,自他稱王以來,外則失和於宋、隴右,內則激起甘州回紇之變,又令得拓拔諸部不和,可謂天怒人怨。今日,諸部落頭人以武力清君側,雖然行為不當,卻正應予以安撫,而你,先究其罪,再吞其罪,野心昭昭,不言而喻。
現在,一人與一族,再次需要讓我做出一個抉擇。我,李繼談,決心維護我族,順應天意,願與諸位族人一起,誅除昏君,還我拓拔一族的榮光!」
他舉起帶血的長刀,痛心疾首地道:「楊浩,不是李繼談不忠,實在是你……太讓人失望了!」
看到李繼談那副「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的德性,楊浩不由啞然失笑:「原來是他!他應該就是潛伏最深的幕後之人了,現在已是圖窮匕現的時候,應該不會另有其人。能挖出這個深埋於我腹心的禍患,不枉我一番精心布置,現在,終於可以收網了。」
李繼談說罷,轉首又向拓拔昊風的陣營中喊道:「拓拔昊風,我決心已定,你待怎麼說?」
眼見如此變故,很多党項頭人都又驚又喜,紛紛抓起刀槍,再度站了起來,有那與拓拔昊風交情不錯的,馬上便喊:「昊風大哥,站過來吧!楊浩一個官職,就能收買了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楊浩把你的蒼石部落也給收了去?你能做官,你的子子孫孫也都能做官嗎?」
「昊風賢侄,反了他吧!現在,繼談、天輪都已經站過來了,咱們的兵力已經超過了楊浩的城衛、宮衛,你還要執迷不悟,為了一個外人出生入死嗎?站過來,憑咱們的武力,整個興州城,已無人能抵抗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