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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壁大人請便。」扎可特爾大喜,連忙答應一聲,等壁宿鑽進了草叢,他立即招手喚過一人,急急囑咐道:「你快潛進草叢中藏起來,一會兒我們繼續前行,你摸回去,告訴丹增大人,漢人將於凌晨才去詐城,叫他小心戒備著。」
「是。」那人撫胸一禮,一貓腰便向另一側草叢中鑽去,扎可特爾微笑著轉回首,看著蹲在草叢中的壁宿,許久許久,他忽然心潮洶湧,油然升起警兆。他不安地叫道:「壁大人,壁大人?」
壁宿蹲在那兒一動不動,扎可特爾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到了近前一看,不由勃然色變,那裡只有一件衣衫,掛在半人高的蒿草上,那個如女子般俊俏的壁大人早就連人影兒都不見了。
「不好,快快散開,伏倒,準備撤退!」
扎可特爾一連串下了幾個命令,聽得那些族人一臉茫然,就在這時,左方二十餘丈外的草坡樹後忽地閃出數十人來,一個個彎弓搭箭,一雙雙大眼兇狠地盯視著他們,作勢發箭。
緊接著,右側,前方,後方,無數的漢人士兵持弓搭箭,在草叢中、密林中,排著密集的隊形向他們四面圍攏過來。
一個虎目怒張、虬須滿腮的大漢提著一柄砍馬刀出現在谷口,舌綻春雷般大吼道:「爾等鼠輩,竟敢詐降,殺無赦!」
扎可特爾認得此人是那位木團練使身邊偏將木魁,急叫道:「將軍且慢,我等真心實意要投效楊浩大人,將軍不能誅殺我們啊。」
木魁仰天大笑:「扎可特爾,你以為我們都是漢人,穿了這身衣服只是為了一路上遮人耳目易於行動嗎?哈哈哈……,你的伎倆,瞞得過旁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
他把刀往前一指,大喝道:「我羌人但有締約結盟的重大事宜,莫不對白石大神盟誓明志,你既來降,為何提都不敢提起白石大神?我羌人部落,家中沒有刀的大有人在,卻無一家沒有弓箭,何以你們人人佩了近戰的彎刀,弓箭卻寥寥無幾?你既來降,夜晚殺進城去,誰也無法顧得旁人周全,為何你帶來的人個個都是精壯的大漢,全無一個家人,而且一個個毫無為家人擔憂之色?」
「我……」扎可特爾還待辯解,木魁已大喝道:「殺!」
一名兵士指扣一松,一枝狼牙箭應弦而出,箭發似流星,一二十丈距離,弦響即至,「噗」地一聲貫入了扎可特爾的左胸,扎可特爾仰面摔倒,一陣天昏地暗,耳邊只聽箭嘯不絕,慘叫四起,那些佩刀的死士根本沒有機會衝到四下合圍的箭手們面前,紛紛栽倒於地。
片刻的功夫,谷中地面上已再無一個囫圇站著的人,四下的箭手們一言不發,默默地把弓背回肩上,令人聽著牙酸的嗆啷聲中,自腰間慢慢拔出刀來,一步步向前走,見到還有喘氣的,便像殺雞似的補上一刀,或割喉、或穿胸,俐落非常,那種冷血、冷靜、冷酷的神情,看得蹲在一棵大松樹上的壁宿也不免為之變色。
木魁聲震屋瓦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留下一隊人打掃戰場,其他的人隨我往東陽寨西門去,東陽氏的埋伏人馬,必已被阻在寨門外面了……」
※※※
數百里內最強大的東陽氏部落被消滅了,楊浩趕來的時候,寨中高過車輪的男子已被木恩盡皆斬首,血腥塗地,屍橫遍野,看來真是怵目驚心。
木恩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是一個慈父,在自己的族人面前是一個寬厚的長輩,在李光岑和楊浩面前是一個忠心的僕人,但是在敵人面前,卻如一個殺神,那心腸仿佛就是鐵做的。在草原上的亡命生涯,錘鍊出了他這種特殊的性格,部落中每一個戰士,似乎都與他一樣,就像一匹狼,對伴侶和夥伴至情至性,對敵人,無所不用其極。
倒是他們俯首聽命,甘願效忠的那頭「狼王」楊浩,目中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楊浩能在運籌帷幄時冷靜地做出正確的判斷,也能在唐焰焰面前把大是大非、大仁小仁分析的頭頭是道,但是他畢竟還是缺乏足夠的戰場錘鍊,當那血淋淋的場面被他親眼目睹時,情緒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木恩所做的,才是適合草原生存原則的:弱肉強食,你既然要樹立一個敵人,就必然要應對一旦失敗所要受到的懲罰,如果楊浩是失敗者,他的下場不會比對手好上半分,所以,他只能遵循這原則,適應這原則,而不會愚蠢的跟狼講仁義,把自己人送進火坑。
日麥丹增的大屋中一切器具,財富,全都已經被搬空了,屋中丟著一些引火之物,這裡將被夷為平地,整個東陽寨,都要變成一片廢墟,他要讓所有經過這裡的人都記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記著一旦冒犯蘆嶺州就可能遭受的懲罰款。
楊浩從日麥丹增的大屋中出來,對走在他半步之後的木恩說道:「讓木魁押著女人和孩童先回去,你和壁宿留下,陪我往齊封氏、摩狐氏部落走一遭,這次攻打東陽氏部落,他們按兵不動,沒有給予援助,雖說是因為野離氏出面威迫,也算是我蘆嶺州承了他們一份情。
恩威並用,恩威並用啊,這威已經用了,現在該是用恩的時候了,不過我這恩撫不是用在敗在我們的對手身上,是用在那些還不曾與我們為敵的部落身上。這兩個部落不算小了,我帶些禮物去拜訪一下,請他們與橫山諸羌各部的大頭人們往野離氏部落聚會,效仿與党項七氏結盟的故事,和他們攀攀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