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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子渝冷眼旁觀,嘴角微翹,一抹笑意一閃即逝。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向了雪原,一夜的風雪,將那小部落的伏屍和血跡都掩埋了,罪惡和殺戳似乎也隨之消失了,天地間一片無暇的潔白。
李繼筠頭系孝巾,腰橫孝帶,率領黑壓壓靜靜而立的將士們面向著雪原上剛剛新立的一處墳塋,默默的祭拜。沒有香燭,沒有好酒,沒有四季果蔬和鮮花,氣氛卻無比的莊嚴肅穆。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黑壓壓的大軍隨之跪伏,氣壯山河。
禮畢,李繼筠輕輕站起,一名党項將領走到了他的身邊,遙望東方起伏的山巒,低聲道:「老大人……當初兵敗於楊浩之後,就埋在山那邊相近的地方。」
李繼筠看了看遠山,又看看靜寂站立,殺氣沖宵的大軍,信心陡生,他握起雙拳,用只有這名心腹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會有那麼一天,我親自帶著你們,去祭奠父親大人的!」
他面朝東方,伏地三拜,吐蕃將士巋然不動,党項軍上下卻隨之一起拜倒,李繼筠起身,拂去額頭的雪,低沉而有力地:「我會回來的!」
第607章 男兒
人馬如潮,蹄聲如雷,數萬人馬在小小的流沙坪上激戰正酣!
呼延傲博意外喪命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中,這支聯軍的指揮權終於落到了李繼筠的手裡,李繼筠馬上揮軍南下,仍按既定路線,直撲蝦蟆寨,試圖取道「一線天」返回隴右。
吐蕃系的將領們對呼延傲博之死不無猜疑,除了李繼筠一向對權力的熱衷,意圖染指蕭關的野心,還因為李繼筠是有前科的。當初他窮途末路投奔綏州,不甘就此寄人籬下,所用的手段就是設計殺害綏州刺使李丕顯,篡奪了他的權力。
不過他們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尤其是眼下大敵當前,也不是火併的時候,所以幾位吐蕃主要將領商議了一番,決定暫且隱忍,待返回隴右後,再把此事稟報尚波千,請尚波千大頭人為自家將軍主持公道。於是他們也表現的甚是馴服。
一到鹽州果然便踏進了西夏人的包圍圈。賴有為、柯鎮惡等左近各路兵馬連手圍剿,而楊延朗則鎮守西線割踏寨,不動一兵一卒,就是不肯給他可趁之機。激烈的戰鬥便在流沙坪的丘原上展開了。
柯鎮惡不是一個傑出的進攻型將領,卻擅長守,擅長各種地形的堅守,李繼筠先出動本部人馬,結果大敗而歸,西夏軍趁機形成半月狀合圍之勢,李繼筠再以吐蕃大將大野奴仁為先鋒,縱騎衝突,一番激戰,仍是不得進展。
大野奴仁和阿各孤是呼延傲博的左膀右臂,所部精銳戰力驚人,但柯鎮惡以逸代勞,以守迎攻,占據了主動,所以雖付出傷亡不小,給予大野孤仁的傷害卻更加嚴重,待大野奴仁所部與柯鎮惡鏖戰正酣時,左右兩翼的西夏兵馬又突然一刃雙分,一路直逼李繼筠主陣,牽制其兵馬,一路弧形包抄,將大野孤仁的兵馬完全截在了流沙戰場上。
眼見大野奴仁深陷重圍,左衝右突,始終殺不出來,西夏軍如汪洋大海,隨時都能傾覆他這條小船,與他情同兄弟的阿各孤不待李繼筠下令,便親率八千精銳殺進了重圍,想要把老兄弟接應出來。得阿各孤的赴援,大野奴仁士氣為之大振,但援兵多了,包圍過來的敵軍也多了,「船」大了,風浪也升級了,兩下里合兵一處,也不過是延長失敗的時間罷了。
「快走,衝出重圍。」
阿各孤揮刀劈開一輪,劈開面前攢刺而來的五桿大槍,扯開大嗓門叫起來,冷不防一枝冷箭橫空射來,穿透了他的皮甲,正射中他的左肋,這一箭貫入甚深,阿各孤大叫一聲便栽下馬去。數萬兵馬往復衝殺,把整個戰場都攪成了一鍋泥粥,一旦落馬,亂蹄之下哪有命在?
大野奴仁眼見就要殺出重圍,忽見援救自己的阿各孤中箭落馬,豈肯舍下他獨自逃生,立即一催戰馬又殺了回去。四下里的西夏軍將士就像滔天的巨浪,翻滾著撲了過來,迅速把他們埋葬在巨浪之下,連一個泡沫都沒翻起。
「報!大野奴仁、阿各孤……,雙雙戰死!」
「跟他們拼啦!」耳畔忽地一聲炸雷,驚得李繼筠退了兩步,就見吐蕃將領斛斯高車紅著雙眼,仿佛一頭髮情的公牛,隔著三尺遠,李繼筠就能感到他粗重的鼻息直噴到自己臉上:「李將軍,請分兵兩路,牽制左右兩翼的西夏軍,我斛斯高車率所部直衝柯鎮惡本陣,必斬其首,為大野奴仁和阿各孤兩位大人報仇!」
「斛斯將軍且慢!」
李繼筠一把拉住斛斯高車,激動地道:「我也想直入敵營,斬敵酋首啊。奈何敵軍人多勢重,我們硬拼不得,否則我等戰死沙場不足為惜,誰來為呼延大哥、為大野奴仁和阿各孤將軍報仇?聽我良言相勸,不能硬拼了。」
斛斯高車紅著眼睛,梗著脖子道:「不然又如何?難道他們會大發慈悲,放我們離去?」
李繼筠雙眉緊蹙,在原地徘徊片刻,忽地抬起頭來,一指雙手反縛,被綁在馬上的摺子渝道:「那也不然,我有辦法。此女身份特殊,與西夏王楊浩關係匪淺,若以她性命相挾,必可迫使西夏軍為我們讓開一條道路。」
他說到這裡,喟然一嘆道:「其實……自從捉到此女,我便已向呼延大哥提過這個主意,可呼延大哥英雄一世,傲骨錚錚,不肯行此手段啊。我也想遵照呼延大哥的遺志,堂堂正正地擊敗敵軍,轟轟烈烈地殺出去,可……,敵眾我寡,死我固然不怕,但是我還想留此有用之身,為大哥報仇雪恨呢,個人榮辱,又算得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