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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敵單騎陣前,鞍上橫著長槍,眼見敵騎既未減速,也沒有避開車陣衝擊側的意圖,不由心中暗喜。他暗暗計算著敵騎的速度,眼看敵騎卷著沖宵的煙塵猛撲過來,忽地把槍一舉,厲聲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蓄勢以待,一排利箭立即呼嘯而出。宋軍兵種中弓箭手的配備是最多的,每一都兵士中配刀手八人,槍手十六人,其餘七十多人都是弓手弩手,近戰人員的比例極小,這一輪箭雨鋪天蓋地,自空中俯射而下時,正是契丹鐵騎前鋒堪堪衝進一箭之地的時候。
箭矢如雨,契丹兵沖勢正急,且大多來不及取皮盾防備,立時被射得人仰馬翻。羅克敵不為所動,把槍一揮,再度喝道:「放箭!」
第二輪箭雨又激射出去,契丹人倚仗馬快,頂著箭雨呼喝怪叫著向前猛衝,對死傷者不管不顧,待第三輪箭雨射出,契丹騎兵已衝到百步之內,沖在最前邊的人猙獰的五官面目已清晰可辨。
羅克敵冷冷喝道:「張弩,射!」
身後號兵立即揮動旗幟,那些弩手也都是戰陣經驗極豐富的老兵,眼見敵軍近在眼前,卻是不驚不慌,依著指揮使的號令,他們以戰車為掩護站在那兒,紛紛垂下硬弩,腳踏干蹬,彎腰挺身,吱呀呀一聲響,張開弩弦,滑入弩箭,只聽「鏗鏗鏗」一陣機括聲響,無數弩箭從戰車側翼、戰車上面向契丹騎兵呼嘯而去。
弩箭比弓箭更為勁疾,兼可平射,這時契丹人離得近了,弩箭更易瞄準,登時射翻了近百名契丹騎士。眼見沖至近前的契丹鐵騎人仰馬翻,因沖勢甚急,許多戰馬摔倒在地還翻滾著滑出兩丈多遠,使得後面的契丹騎兵沖勢為之一遏,羅克敵立即發出了主動衝擊的命令:「戰車,沖陣!」
數十輛戰車迎聲向前殺出,朝衝鋒隊形已經散亂的契丹騎兵橫衝直撞地卷了過去。任何兵種都有其優缺點,如果柯呸咆利用騎兵機動性強的特點專攻宋軍一翼,逼迫車陣隨之移動自亂陣腳,然後揮軍掩殺,羅克敵的車陣決難發揮如此威力。此時柯呸咆先機已失,鐵騎陷入車陣,真比步卒還要不堪。
楊浩遠遠看著,只見宋軍這車陣戰法頗像後世的坦克戰術,先以「炮火」遠攻,再倚仗裝甲來個野蠻衝撞,大隊的步卒跟在後面撿便宜。此刻便是如此,戰車沖入敵陣纏住敵騎,車兵們揮舞大斧、大刀,上砍人頭、下劈馬腿,契丹精騎還來不及施展開手腳,就陷入車陣之中,戰馬不懂躲閃,馬上的騎士又躲閃不及,頓時被殺了個人仰馬翻。
這種戰術是對平原擺陣對付騎兵的最有利手段,後來宋軍在大儀鎮、拓皋等戰役中大敗金軍,用的就是這樣的戰法,北方勇士也承認,中原軍隊,大妙者乃弓箭,次之者大刀重斧,餘外再無所懼。如今這支契丹騎兵恰恰就無比配合地讓宋軍完美地施展了一次車陣重斧的攻擊戰術。
狗兒不敢見日光,躲在車裡緊張地問:「喂,老道士,楊浩大叔有沒有打敗契丹人?」
老道似醒不醒地望著前方的大戰不發一語,狗兒又叫:「喂,老道士,我楊浩大叔沒有事吧?」
扶搖子捻著鬍鬚翻個白眼兒還是不理她,狗兒只好改口道:「道士爺爺,你快告訴我嘛。」
她見這道士頭髮烏黑,似乎比趕車的劉爺爺要年輕的多,不過臉上皺紋卻也不少,便乖巧地改了口,喚他道士爺爺,扶搖子哈哈一笑道:「你楊浩大叔好端端地站在那兒觀敵瞭陣,既不曾劈出一刀,也不曾射出一箭,身邊一百多名親兵把他護得風雨不透,根本不曾捉刀上陣,他能有什麼事啊。」
狗兒一聽這才放心,拍拍胸口道:「大叔沒有上陣就好,道士爺爺,我聽外面喊殺聲實在嚇人,咱們贏了沒有?」
扶搖子眯著眼睛看去,只見羅克敵親率戰車殺入敵陣,利用重裝備的優勢壓制住了契丹騎兵的機動空間,使得敵騎完全失去了機動敏捷的戰鬥優勢,左右兩翼的宋軍指揮都是經驗豐富的沙場老將,此時也已抓住戰機,率領騎兵和步卒從兩翼包抄過去,步卒殺進敵陣,騎兵沿外圍繞向敵後,大有要把這支契丹千人隊全殲於此的模樣,便捻須微笑道:「贏啦,贏啦,你不用擔心,這支契丹騎兵孤軍殺來,又自棄其長,這一仗要敗得落花流水啦。」
狗兒一聽喜不自禁,只恨自己不能跑出來親眼看看楊浩大叔大勝的威風。楊浩大叔的威風?那是自然,他沒有上陣又有什麼關係,在狗兒心中,他是大官,就算沒有上陣,這一仗也一定是她楊大叔親自指揮的。
在狗兒心中算無遺策如諸葛、勇冠三軍似子龍的「楊大將軍」,此時正無所事事的與程德玄並肩站著,目瞪口呆地看著宋軍把殺得契丹人殺得落花流水。不過宋軍這一戰雖勝的容易,他也知道其中不無僥倖成份,如果契丹兵真的如此不濟,趙匡胤那樣的英雄人物也不必率領大軍循路遠遁了。
看到徐海波、赫龍城兩位指揮使率軍自側翼包抄上去,大局已然鼎定,程德玄不禁大喜過望,好似這一仗都是他的功勞一般,眉飛色舞地道:「我大宋天兵果然神勇,哈哈,這契丹人來勢雖凶,竟是不堪一擊。楊都監,你看我軍能否全殲這一路敵騎啊?」
楊浩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大人,除非這路契丹兵沒有一個想逃,否則要全殲一支騎兵,恐怕……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