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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繼恩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佛門廟宇之前,居然有人對他這個朝廷官員不利,不由大驚失色道:「你們是什麼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敢行兇殺人,本官是……」
王繼恩懂些武藝,但是眼見這些人俐落的身手,殺人不眨眼的殺氣,駭得氣力全無,根本不敢反抗,因為他穿著一身士紳日常穿著的公服,他只道這些人是剪徑的強梁,自己方才施捨寺廟香油錢的大方舉動落入他們眼中,使得他們動了歹意,所以急著向他們表白身份。就算是強盜,除非有深仇大恨,輕易也不敢殺傷朝廷官員的。
不料這些人不由分說,一個箭步躍到他的身前,兩隻手腕便被人叼在鐵鉗般的虎口之中,麻利地向後一擰,一扼,「喀嚓」兩聲響,痛得王繼恩仰天一聲慘叫,震得樹上積雪簌簌落下。這些人一言不發,竟然就將他的手腕扼斷了。
王繼恩只發出一聲慘叫,嘴裡就探進了一根冰涼的鐵鉤,那鉤子藏在一個人袖中的,鋼鉤入口,鋒利的尖端立即鉤住了他的舌頭,鋼鉤向外一拉,王繼恩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血淋淋的舌頭被拉出口中,然後眼前寒光一閃,他的身上除了下邊,又殘缺了一處地方。
「他們是什麼人?到底要幹什麼?怎麼會用些這麼古怪的兵器?」
這不像是綁票的強盜,也不像是什麼仇家,王繼恩忽然想起世上似乎確實有一些專門使用稀奇古怪的東西做兵刃的人,只是劇痛和眼前詭異的氣氛,讓他一時想不起這些人的來歷身份。
那些人扼斷了他的雙手,割去了他的舌頭,立即拖起他便走,頭前一個年過半百,但是身形矯捷的不像話的漢子用一種生硬的語氣說道:「小林,馬上帶他回京。良夫,你帶人去,把他的府邸徹底查抄一遍。」
王繼恩終於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了,日本直!他們是官家身邊的人,殿前司日本直的侍衛,官家身邊殿前司馬軍的契丹直、吐渾直侍衛都是以一當十的馬上勇士,專門負責皇帝外巡時的安全,而日本直唯一的使命,就是為官家執行一些刺探、刺殺任務,官家……為什麼派他們來對付我?
※※※
岷山腳下,箭竹叢生。
一隻貓熊慢吞吞地嚼著竹葉,忽然,它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連忙伏下身子,用它那肥胖的身子所能使出的最快速度向林區深處逃去,一路撞動竹林,一隻金絲猴兒牢牢抓著樹枝,從枝葉下探出了身子,鬼頭鬼腦地瞅了瞅,然後也飛快地逃走了。
草叢中,兩個人緩緩走來,在竹林邊站住了。其中一人看起來年紀還很輕,但是傷痕累累的甲冑,堅毅冷靜的眼神,卻使他看起來像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另外一人三十出頭,貌不驚人,只有一雙眼睛非常有神,透出幾分狡黠和精明,肩上搭著一隻褡褳,看起來就像一個油滑的行商。
二人對面而立,那位年輕的將軍道:「長安留守,當今齊王,請我揮師北上,前往關中?呵呵,這不是朝廷設的一個圈套吧,請瓮入君麼?」
那行商模樣的人微微笑道:「是請君入甕,童將軍。」
年輕將領揉了揉鼻子道:「我書讀得少,就那麼個意思吧,你明白就好。」
行商呵呵一笑:「童將軍真是個爽快人,胡喜兒就喜歡和將軍這樣的爽快人打交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方才所說的理由,童將軍只要稍稍留意京中情形,就該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哦?」童羽沉吟了一下,笑笑道:「就算我相信你的話,可我的兵都是蜀地百姓,讓他們背井離鄉的話,恐怕未必肯走呢。」
胡喜兒詭譎地一笑,說道:「如果是趙得柱做這順天大將軍的時候,的確未必能叫這些人心甘情願地離開,但是……據我所知,將軍坐了這義軍頭把交椅之後,軍民分開,嚴肅軍紀,如今的義軍已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若說令出如山,也未必就做不到。」
他神色一正,又道:「將軍,實不相瞞,據我們收到的消息,朝廷已經與夏國開始議和了,議和一旦有了眉目,剿撫巴蜀的兵力必然大增,到那時候,將軍必然舉步維艱,如果現在就搶先一步,搶在朝廷重兵圍剿之前,跳出巴蜀,縱橫關中,以將軍大軍目前的實力,再有我們暗中提供財帛、情報,做到處處料敵機先,將軍豈非如魚如水、百戰百勝麼?
再者說,將軍揭杆而起,所為何來?大丈夫所謀,不過是功名前程、出人頭地罷了,如果將軍扶保了齊王,有朝一日齊王坐了天下,你就有從龍之功,開國功臣,位高爵顯,福蔭子孫,這樣的機會,你願意放過嗎?」
童羽雙眼微微一眯,問道:「如果真的官兵圍剿,別無出路,你就不怕我將你們的秘密告訴朝廷,以此謀個一官半職嗎?」
胡喜兒狡黠地笑道:「你不會的,摻和到宮闈之秘,皇室醜聞之中,不會有好下場的。再者說,就算你說了,我們也不會承認,你有任何證據嗎?至於官家的猜忌,那就更無所謂了,齊王目前的處境已經夠兇險的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若非形勢險惡,我們也不會找上童將軍你。將軍說,對麼?」
「那麼,我又如何相信你的誠意呢?」
胡喜兒道:「很簡單,我現在就可以向將軍提供必要的糧食、軍械、冬衣、藥材,將軍北上之時,沿途城池的軍力部署、戌守將領、武備軍械,兵馬調動,各個方面的情報,我也會及時提供給你,將軍總不會異想天開,認為朝廷會用這種資敵之法來剿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