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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宿上了車,脫下蓑衣鑽進車來,唐焰焰往旁邊讓了讓,雖說車廂不如房舍寬敞,可這大車容兩三人並坐也不擁擠。壁宿便在另一側坐下來,看見滿桌食物,登時滿臉放光地學起狼嗥來:「喔噢,喔噢,累倒晌午……」
楊浩這才看清他兩片嘴唇高高腫起,就像橫掛著兩根火腿揚,嘴巴合不擾來,裡邊的舌頭竟也是腫脹的,不禁大驚道:「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日本話,你的嘴怎麼了?」
壁宿滿臉苦色,手舞足蹈:「噢切來屋哇,嚎都都里,狼休介¥%カゅてΩゑ……」
楊浩見他一會指著唐焰焰,一會指著他,一會指著自己,嗚哩哇啦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不由一頭霧水。
「閉嘴!放得什麼狗臭屁,我來替你說!」唐大小姐杏眼瞪起,雌威大發,壁宿頓時就焉了,他很幽怨地看了楊浩一眼,指指唐焰焰,示意由她來說。
唐大小姐正氣凜然地道:「當時你中毒昏倒,我就大喊救命,他嗖地一下就躥了過來。我就讓他給你吮淨蛇毒,他身上有許多零零碎碎,居然還有蛇藥的,給你服下果然奏效。可誰知道這傢伙能醫人不能醫己的,你還在昏迷不醒的當口兒,他的嘴居然就腫了起來……」
壁宿眼淚汪汪地指指自己嘴上的兩根香腸,使勁點了點頭,表示唐焰焰說的一點不假。楊浩知道蛇毒不見血是不會發作的,就算吮進嘴裡只要把它吐乾淨一般不會有危險。不過……想起壁宿愛咬嘴的毛病,楊浩就知道他嘴巴腫脹的原因所在了。
臉比手要嬌弱的多,想不到自己及時吮淨蛇毒服下藥去沒什麼大礙,這施救者卻弄得這麼可憐。這麼可憐也就罷了,自己有錦帳香帷休息,還有美麗少女服侍,可他壁宿……真是貌美如花,命比紙薄哇。
楊浩很是感激地道:「壁兄,多謝你仗義援手,否則楊某性命堪憂啊。呃……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殷勤地把自己手裡的肉脯遞過去,壁宿可憐巴巴地搖搖頭,指指他自己的嘴巴,說道:「狼奧哇,屋累獅哇,蓋嘎地啊洗洗覺哇。」
楊浩沒聽懂,抬頭看看唐翻譯,唐焰焰也是一頭霧水,楊浩仔細琢磨半天,覺得他是在說:「楊浩啊,我累死啦,借個地方歇歇腳啊。」便試探著一問,壁宿大喜,連連點頭,楊浩便向唐焰焰遞了個眼神,唐焰焰眼皮一垂,拿起一塊杏脯輕輕咬了一口,眸波一轉,又復向他一揚,顯然是要他做主。
楊浩點頭答應,壁宿大喜過望,便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看著二人吃著可口的食物,不時吞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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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變小了,風也緩了,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歡呼,隱約聽到「逐浪橋、逐浪橋」的呼喊聲。車子也停了下來,楊浩與唐焰焰聊得正投機,聽到這歡呼聲唐焰焰便喜道:「莫非已到了逐浪橋了?」
她掀開窗簾,就見和風細雨,天空已趨晴朗,便回頭對一直老老實實坐在那兒充聽眾的壁宿兇巴巴地道:「喂,一點小傷至於這麼嬌里嬌氣的麼,你還男人哩,還不下去看看?」
壁宿吃她一瞪,登時抱頭鼠竄,楊浩阻止不及,便道:「唐姑娘,我……我也想下去看一看。」
唐焰焰回嗔作喜,雀躍道:「好啊,我也坐的氣悶,只是怕你一個人在車中無聊呢。走,我陪你下去。小心些,你的傷可還沒好呢。」
唐焰焰打開車門走出去,撐起她那把油紙傘,回頭便來扶楊浩。楊浩本欲拒絕,見她神態自然,落落大方,自己一個大男人倒顯矯情了,便伸出手去,由她扶著下了車。
一出車廂,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一股草原上新鮮的氣息,楊浩長長出了口氣,只見百姓們都向前搶去,便也信步走去。
草地上濕漉漉的,二人合撐一把傘並肩而行,在這俱披蓑衣匆忙前行的百姓中間,一紙花傘,傘下一雙男女,男的俊朗,女的嫵媚,神態從容,大袖飄飄,許多又蹦又跳的百姓見他們的模樣,不由得停止了叫鬧,隨在他們的身後,緩緩向前行去。
逐浪川,逐浪橋,逐浪川上逐浪橋。
那橋真如逐浪,懸於奔騰咆哮的河水之上。橋的上游不遠處,就是一個落差極大的瀑布,巨浪垂直入水,激起十數丈高的水霧,水氣便迎風吹來。
橋寬兩丈,以鐵鏈相連,粗大的鐵鏈兩端系在半入土的巨石上。橋上鋪以木板,兩側是鐵鏈和纏繞的藤蘿,這座唐朝年間建的橋,折家每年都要派人維護修繕一番,因為此橋易於行商,亦有許多商人出資修繕,所以橋頭柱石上鐫刻了許多捐贈者的姓名,其中就有李玉昌的名字。
「楊大人,逐浪橋到了。」
一見楊浩走過來,羅克敵迎上來欣喜地叫道。
楊浩也是滿面欣喜,他略有點頭暈,身子已無大礙,看看那座橋,楊浩說道:「橋雖寬,人更眾,雨中橋滑,讓百姓們要儘量小心一些過去。」
羅克敵點頭答應,百姓開始絡繹不絕地走上橋向對岸行去。這麼多人,快到中午的時候才過去大半,後面的多是車馬了。楊浩看到李光岑在木恩等大漢的護擁下走來,便向他微微一笑。
李光岑亦向楊浩頷首致意,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草原各部的大人他見得多了,大多驕橫而志滿。而中原國家的官吏要麼滿腹心機難以接觸,要麼對草原上的人從骨子裡有一種輕蔑感,而這位楊欽差不是那樣的人,尤其是他所表現出來的大仁大勇,更令李光岑欽佩,他已將這少年視做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