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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美人兒一走,岳員外便湊了上來,崔大郎擺擺手,吩咐道:「你也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岳員外如釋重負,在這位不常見到的掌門人面前,他的心裡總有種無形的沉重壓力,尤其他正發怒,不管是崔大公子還是方才石姑娘口中的那位鄭爺,都是「繼嗣堂」里頂尖兒的人物,動動小指都能讓他灰飛煙滅的人物,能躲遠一點兒那是最好不過了。
眼見岳員外如履薄冰地退了出去,崔大郎吁了口氣,有些頭疼地坐了下來。楊浩突然稱帝,保密工夫事先又做得十足,連他也被搞得十分被動,不過自從楊浩一統河西,他就已經有了這種預感和心理準備,倒也不是特別的匆忙,河西一統,與宋遼鼎足而立,本就是他當初鼓動楊浩回到河西時憧憬的局面,這兩年,他的投入雖然還沒有全部收回來,可是河西一統帶來的收益已是十分巨大了,他的投入是一次性的,得到的好處卻是源源不絕的,這筆生意自然是大獲成功的。
至於楊浩對他龐大的潛勢力有所忌憚,有些事情能避過他就避過他,他倒沒有放在心上。他是生意人,根本就不想掌握政治權力,也沒有那個能力,擁有龐大的財力未必就能自己來做那個一統天下的人,要不然古往今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富可敵國眼光長遠的豪紳富賈,想要掌握權力或者想要得到權力的庇護以圖長治久安時,要散家財去資助一位當時未必就比他實力強大的有潛力的英雄豪傑了。
大唐當年何等耀煌,強盛不過三代,說亡就亡了。自朱溫滅唐,自立稱帝,哪一位豪傑不是劍指天下,豪門世家無一可御?然而,這些龐大的帝國,這些帝王將相,一個個像曇花一現般輝煌、泯落,從無例外。唱戲的角兒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可那後台裡邊打鼓拉弦的卻不會受到影響。
崔大郎有心要做的,就是那幕後擊鈸打鼓的樂師,浪花淘盡英雄,我不做那浪尖上的小舟,只做那把你推上巔峰的浪花。這也正是繼嗣堂歷數百年總結出來的生存經驗。
然而如果這小舟沒捧起來,舟傾船覆之時,風起雲湧的新一代權勢人物未必就肯接受你這朵浪花,那時怎麼辦?帝王將相、皇朝霸業總是輪番變幻的,同樣總是有投機正確的新的世家大族以從龍之功取代前朝的世家大族,成為天下一等一的豪強世家,繼嗣堂如何能保持不敗?
繼嗣堂想出的辦法是把整個龐大的勢力劃分為兩部分:潛宗和顯宗。顯宗負責審時度勢,追隨強者逐鹿天下,以赫赫功勳謀取利益。潛宗則偃旗息鼓,在顯示扶保一方豪傑的時候,處於絕對的沉寂狀態,一旦顯宗投資失敗,需要扶保另一方時,亦或是功成之後不能身退,受到了清洗,這個皇帝需要另一股勢力來取代一手把他扶上九五至尊寶座的繼嗣堂時,表面上和繼嗣堂全無關係的潛宗就會出現,潛宗變成了顯宗,顯宗變成了潛宗,在這個互換過程中,保證家族的存續和興旺。
崔大郎是繼嗣堂這一代的掌門人,是顯宗的帶頭人。他接掌權力的時候,繼嗣堂已在唐、宋和邊遠地區經過多年苦心經營,安插下了自己的勢力,天下亂局初定,繼嗣堂各大家族大多已經開始看好宋國,認為它能一統天下,但是五代亂世,不知多少雄才大略之主,最終也是功虧一簣,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事,繼嗣堂是不會做的。
更何況趙家是利用兵權,直接從前朝皇帝那裡接掌了權力,繼嗣堂當初可沒有在雄才大略的後周世宗柴榮在位時,把趙匡胤這個正做著殿前都點檢的將軍看成一條潛龍,所以並未從中謀得多少好處,這也正是唐家後來舉族遷往汴梁的原因,因為這裡還有大量賺錢的機會,繼嗣堂並沒有早早地把持這裡的一切。
這個時候,崔大郎發現了楊浩這支潛力股。西域商路本是繼嗣堂的一條重要商路,可是西北連年戰亂,儘管從祖輩起,繼嗣堂一代代當家人都不遺餘力地試圖打通西域商路,並且和大食商人塔利卜搭上線,聯手打造了一條秘密經商通道,可是這成本太高了。
再加上西域比中原五代十國時期王侯將相紛紛登場的局面不遑稍讓,繼嗣堂重金賄通一個地方勢力,剛見成效,這股勢力又被其他人取代,他們還得從頭再來的事情屢見不鮮。而且這些少數民族政權搞破壞遠比搞建設更在行,就算是運用大量金錢,與他們攀上了關係,也很難從這個地方政權中獲取更多的好處。
最初,崔大郎扶持楊浩,只是希望能通過他來改善繼嗣堂在西北的處境,可是隨著他們掌握的有關楊浩潛勢力的越來越多的情報,以及對楊浩這個人的了解,他們漸漸發現,楊浩這個人、楊浩這個人的勢力,還大有潛力可挖,於是投入也越來越大,隨著楊浩的崛起,他們終於發現,這個人完全有能力一統西域,徹度解決困擾繼嗣堂百多年來的西域商路通暢問題。
楊浩一統西域,就能保證東西方貨物的暢通無阻,東方的絲綢、瓷器、茶葉……,西方的珠寶、香料、琉璃……,每一個往返,都是黃金萬兩。如果河西走廊不統一,根本無法想像可以讓大量的、易損壞、易打劫的財物平平安安地運送往來。
河西地區豐富的鹽礦、鐵礦、硫磺礦、芒硝礦,牛馬羊畜、棉麻製品、乃至阿爾泰山的金礦、寶石礦、崑崙山以及和闐的玉礦,如果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商人想要開採、製作、運輸、販賣,更是不可想像。於是經過慎重縝密的分析,繼嗣堂開始不遺餘力地全力扶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