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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楊浩!困在陶谷廢墟的楊浩消失了,他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
李光睿像一頭人熊般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說甚麼?楊浩消失了?幾千人馬,怎麼會消失?你說!」
張崇巍戰戰兢兢地道:「屬……屬下也不知道,昨日子夜前,還能看見對面有人持火把活動呢。可是今晨奉大人鈞令,屬下正欲攻打陶谷廢墟時,卻發現那邊異常安靜,於是派了兩都人馬試探性進攻,結果裡邊根本沒有反抗,等到我們衝進去,只見幾千匹戰馬停在嶺下,人……所有的人,統統不見了。」
李光睿臉色刷地一下蒼白如紙,片刻功夫,一片血紅自頸下向上迅速蔓延,整張麵皮漲得發紅,繼而開始發紫,他的目光幾乎要把張崇巍吃掉,駭得張崇巍戰慄不止。
樂飛雨急步上前,叫道:「大人,不管楊浩如何脫逃,趕緊應變才是。」
李光睿目光一動,把張崇巍向前一推,張崇巍騰騰騰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光睿臉色變得鐵青,目中露出兇狠猙獰的光芒,厲聲喝道:「老夫不管他是如何逃了,至少他的援軍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張崇巍,你給我馬上回去,佯攻陶谷廢墟,務必要把折御勛部給我引進來,死死地纏住他,否則……老夫會剝下你的人皮做馬鞍!」
張崇巍哆哆嗦嗦地答應一聲,掉頭就往外跑,李光睿快步走到帳外,看著谷中正在陸續集結的軍隊,喃喃地道:「楊浩……楊浩……,難道你能插翅飛上天去?」
※※※
折御勛部奇襲摩雲嶺去了,駐守浮橋的人馬就換成了李一德。對摺御勛這個盟友不去解救自家大人,反去斷敵糧草,李一德也十分鄙視。他甚至懷疑,折御勛是否包藏了禍心,想借李光睿的手除掉自家大帥,糧草一燒,想必夏州軍最後一點軍心士氣都要蕩然無存了吧?折御勛想藉此一躍成為西北王麼?
可心中雖不無怨恚,大敵當前,卻不是意氣用事,自家先鬧個分崩離析的時候。至少,他們攻打摩雲嶺,也算是從側面支援了他們,等到夫人率兵趕到,敵軍又得知糧草被焚,或許營救大帥會更容易些吧。
太陽已經升起,第一縷陽光剛剛灑到沾著露水的草地上,河上的霧氣正在迅速消褪,李一德漫步上橋,一邊眺望北岸,企盼著夫人的援軍儘快到來,一邊暗暗思忖著。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快看,好多浮木,咦?有人,不止一個人。」
李一德刷地一下抽出了佩刀,緊張地叫道:「戒備!戒備!小心突襲!」
橋上和兩岸士兵張弓搭箭,急急戒備,就見許多古怪的物事順流而來,奔速極快,那些東西隨著浪頭時起時伏,在霧影中疾沖而來,有些已經穿過橋底繼續向下游快速衝去,有的則刮撞著橋樑,一根大木被橋樑一撞橫了過來,擔在兩根橋樑之間,將後邊湧來的許多物事堵在那兒。
李一德伏在橋欄上向下一看,只見那腐爛的大木上綁著一個人,被這根大木擋住的那些物事竟也都是人,有的前胸後背綁著馬鞍和許多細枝樹幹,有的懷裡緊緊縛著一大捆箭杆兒,只是一個個俱都暈迷不醒。李一德心中一跳,趕緊收了佩刀,大叫道:「快,快把人救上來,來人,來人,探槍成柵,阻住河流!」
大隊的槍兵衝上橋來,一桿杆長槍筆直地插向水中,形成了一道人工的柵欄,被他們攔住的水上浮物越來越多,持橋的戰士即便以橋樑為支撐,也覺得有些吃不住勁了,這時第二排長槍又下了水。與此同時,許多士兵身上繫著繩子探到橋下,開始向上救人。
李一德營地展開了一場奇特的大營救,橋上岸上的人排成了一條長龍,拉上去一個便拖走一個,拖到岸上緊急施救。大部分人只是被急浪翻滾沖刷,再加上河水還比較冷,以致暈迷了過去,但是也有少數人,估計是在順流而下的過程中被山崖、礁石撞擊過,或者大木之間碰撞過,有些骨頭筋折,有些碰到頭腦要害的倒霉蛋,頭顱已經像個爛西瓜,是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直接淹斃的倒是奇少。
「大人,這個醒了。」
「大人,這個也救過來了。」
士兵們從救上來的人穿著打扮上已經認出是自己人,搶救起來不遺餘力,李一德吩一名指揮吩咐道:「去,趕緊準備熱水熱粥。」一邊說一邊健步如飛,向一個剛剛甦醒過來的士兵跑去。
那士兵是個金髮碧眼的異族浪人,剛才被人擔在膝上,吐出一大汪水,又被人放倒在地上,拍拍打打、揉揉搓搓,此時已甦醒過來,神志也漸漸清醒了,李一德快步趕到他的身邊,急問道:「你是哪一部的人馬,隸屬何人麾下?為何浮水而來?」
那士兵兩眼還有些發直,李一德蹲下去,一把扯住了他:「本官銀州調度使李一德,河西隴右兵馬大元遇麾下,你是我們的人?」
那士兵粗通漢話,聽了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這幾個字不由咧開了嘴巴,他拍拍自己胸口,嘰哩咕嚕地說了一串羌語。
李一德雖世居西北,可是他是漢人大族,結識的羌族上層人物也莫不以識漢字、懂漢語為榮,說起來羌語卻不熟練,聽了那人的話不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趕緊搶到另一個甦醒的人面前,這人倒是個漢人,一經辯識了身份,他馬上抓住李一德的手,叫道:「大帥急令,萬勿赴援!大帥急令,萬勿赴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