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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他們見過了雕刻在溝壑峭壁上的佛像,見過了大漠駝鈴、瀚海蜃景、胡楊秋色、清泉綠洲……,異域風光固然優美,但是見多了也就索然無趣,每日感覺最深的反而是白天的烈日炎炎,夜晚時的秋風刺骨,還有風起時的漫天黃沙。
軍營最南面駐紮的是肅州龍家兵,楊浩得了涼州,便把涼州城主絡絨登巴的兩萬兵馬帶了出來,此番得了肅州,以肅州為據點,攻打瓜州的時候,依樣畫葫蘆,把肅州兵馬也都帶了出來。龍家兵久居西域,對西域風情更是司空見慣,毫無新奇,好不容易度過沙漠,來到綠洲,兵士們十分暢快,紛紛來到葫蘆河裡沐浴潔身。
最上游的河裡,站著兩個只穿兜襠布,就像兩個相撲手似的彪形大漢,黑鐵塔一般的身子,兩個大漢正在河裡摸魚。這裡的魚肥碩無比,因為沒有漁夫的捕獵,生態環境極好,一兩尺長的大魚隨處可見。不過對不怎麼懂水性的肅州軍來說,想要徒手捉條大魚卻不怎麼容易。
好不容易,其中一個黑嘟嘟的漢子濺得滿臉水花地抓起一條大魚,哈哈大笑道:「老支,老支,快來看,哥哥我抓到了好大的一條魚。」
另一個黑漢子一見大喜,連忙躥了過來,嚷道:「妙極,吃那又硬又乾的肉乾兒真是吃膩了,哈哈哈,老卡啊,你抓緊了它,趕快上岸,咱們把它烤來吃。」
老卡一聽,瞪眼道:「怎麼要烤來吃呢?這樣鮮美的河魚,應當下水去燒,燒得肉爛骨酥,吃淨了肉,啃幹了骨頭,再喝一碗濃濃的魚湯,那才美味。」
老支搖頭道:「你懂個屁,這魚莫要刮鱗,也莫去了內臟,就這麼在火上烘烤,魚的鮮香滋味才不會消散,我見西域遠來的商賈這樣吃過魚的。」
「燉了吃,有肉有湯,湯鮮味美。」
「烤了吃,鮮香撲鼻,回味無窮。」
兩人站在齊腰深的河水裡大吵起來,老卡勃然大怒,把手中活蹦亂跳的魚兒往手裡狠狠地一摔,那魚砰地一聲入水,竟爾有些暈了,清醒了一下,才搖頭擺尾地游去。
老支瞠目結舌地道:「你怎麼把魚扔了?」
老卡賭氣道:「要燉來吃,就要燉來吃,你偏要烤來吃,好罷好罷,乾脆不吃,懶得跟你惹那一肚子鳥閒氣!」
老支聽了也是怒髮衝冠,大叫道:「不吃就不吃,好稀罕麼,難道就你會抓,老子的一雙手是擺設不成,我自己抓!」說著雙手伸手河中,拼命地攪活起來,攪得河水四濺,故意濺了那老卡一身。
岸邊站著的侍衛見了二人吵鬧,不禁掩口偷笑。這兩個人,一個叫卡波卡,焉耆國人後裔,還有點突厥人的血統,是肅州龍王軍的左果毅都尉,另一個姓支,叫支富寶,山東琅琊人,唐朝時他的祖上從軍入伍,成為安西都護府的一名士兵,後來道路阻隔,就遠離家鄉,在西域安家落戶了。這兩個人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又一起當了兵,一起做了官,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偏又最喜歡拌嘴嘔氣,他們的屬下早就見慣不慣了。
肅州軍因為很大程度上接受了大唐安西都護府軍的衣缽,所以官制一如唐朝,又因他們學大唐官制學了個四不象,最高領袖稱王爺,區區一州之地,偏又按照一國的官制來設官,所以官制體系混亂的很,按大唐軍隊的官制,每十丁設一什長,每五什設一夥長,每三伙設一隊長,這支部隊的規模也就是一隊的數量,設一個隊長、一個隊副足矣,然而肅州龍王兵的將校「通貨膨脹」的厲害,這一隊約一百五十人的隊伍,居然設了左、右果毅都尉兩名正六品級的校官。
楊浩因為正在戰時,不能對他們的軍隊進行徹底的改編組和,為了讓士兵們習慣和適應,現在只來得及對管事的高級官員按著節府編制進行了改制,至於下面人浮於事的眾多將校長官,依然按照舊制,暫時沒有觸動。
支富寶攪活了一陣,一條魚也沒有抓到,覺得很沒面子,不禁憤憤地道:「奶奶的,不捉了不捉了,我還去吃自己的肉乾去。」
他直起腰剛要上岸,忽然發現前方順流而下,落隱若現一道影兒,不禁驚喜道:「哇!好大的一條魚,來人啊,來人,拋一支矛下來。」
岸上士兵急忙拋過一支長矛,支富寶接矛在手,便向那河中起浮不定的一道黑影急急趕去,卡波卡扭頭一看,忙也跟了過去。
支富寶得意洋洋地道:「嘿嘿,這條魚塊頭兒夠大,一半用來沌,一半用來烤,怎麼樣,哥哥我比你大方吧?」
卡波卡嗤之以鼻:「等你真捉到了再來充大方吧,你就那笨手笨腳的樣兒。」
支富寶大怒:「你這廝怎麼總是與我作對?好好好,叫你看看某家的手段!」支富寶舉矛在手,就欲拋出長矛,卡波卡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凝神肅容道:「等一等,好象不是魚,是個人。」
卡波卡奇道:「怎麼可能?這種地方,哪來的人?」
二人凝神屏息,定晴看去,只見那或浮或沉的黑影漸漸飄近,果然是個溺水的人,卡波卡大驚道:「真的是個人!」說罷伸出長矛將那人撥了過來,只見那人長發在水中披散,容顏蒼白清麗,恍如一個水妖,又大叫道:「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支富寶掏掏耳朵道:「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女人落水而死呢?莫非是過境的胡商遭了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