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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女真人,女子辮髮盤髻,男子辮髮垂後,同後來的女真人不同,當時的女真人是兩條髮辮,髮辮上以絲帶系之,有錢人會綴之以珠玉。按理說一族之長,是一族之中最富有的人,可是眼前這位珠里真少族長腦後的髮辮上所用的帶子不是絲綢,而是染色的布帛,玉石墜飾倒是有兩片,卻也是質地最差的玉石,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一族少族長都這般寒酸,他們的日子可想而知。
珠里真喜形於色,連忙欠身致謝,摺子渝抿一口茶,淺笑又道:「對了,我需要的貨物很多,遠洋一次,總要多帶些貨物才值回本錢嘛。我從日本國這邊收集了一些土特地產,再加上你運來的,還嫌有所不足,你說這是自去年冬天之後,直至如今全部的貨物……,也不算多呀。」
摺子渝輕輕搖頭嘆道:「我不是吃不下,而是不夠吃啊。」
她的一雙妙目微微一睇珠里真,見他露出惶恐不安的模樣,囁嚅著不知所措,不禁暗暗搖頭:「這些山里人……,看來我的話還得說的再明白些才行。」
摺子渝便淡淡地道:「你們一個部落拿不出足夠的貨物,那麼幾個部落呢?少族長似乎可以多聯繫幾個部落,如果能收來更多的貨物,我多派幾條船也就是了。至於價錢,你完全不必擔心。」
珠里真趕緊道:「珠里真相信五公子,自然不擔心價錢的問題,只是……」
珠里真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卻欲言又止,摺子渝心知肚明,女真人的地盤十分貧瘠,各個部落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安車骨部落遇上了摺子渝這個貴人,巴不得獨占這條財源,使得安車骨部落成為女真諸部中實力最強大的一族,又豈肯讓其他部落搭順風車。
摺子渝淺淺笑道:「其實珠里真少族長完全不必擔心,我是個商人,只要貨物就行了,是誰來交易都沒關係。所以……少族長完全可以向其他各部以高於宋遼兩國商人的價錢收購其他部落的貨物,我會以一個公道的價格再轉手從你手中收購,就算先預支一些金銀給你也沒關係。這樣的話,那些弱小的部落必然投靠安車骨,即便是強大的部落,也得仰你們的鼻息、看你們的臉色,對安車骨部落來說,是不是更好一些呢?據我所知,完顏、夾谷、術虎、徒單、烏林合諸部的實力不在你安車骨部之下,而且完顏部落、紇石烈部落,還是你們的世仇,如果安車骨部按我說的去做,他們還有什麼本事與你們相爭呢?」
珠里真倒也不蠢,一聽這話瞿然驚醒,仔細品味摺子渝的話,更是心花怒放,當即感激涕零地道:「多謝五公子指點,珠里真知道怎麼做了。」
摺子渝滿意地一笑,珠里真又頓首道:「珠里真回去之後,就按五公子的吩咐著手此事。不過……下一次來,恐怕要待明年春天了。」
摺子渝秀氣的雙眉微微一蹙,訝然道:「怎麼需要那麼久?以我提供給你們的大船,再加上那些經驗豐富的水手,又只是一道窄窄的海峽,也需要如此顧忌冬天的氣候麼?」
珠里真苦笑道:「五公子誤會了,我說明年春天才能再來,倒不是畏懼風浪,五公子提供的大船實在是平穩之極,又何懼些許風浪。只是……因為到了獵取海東青的時節了。」
摺子渝失笑道:「不會吧?你們的部族究竟有多少人?獵幾頭鷹,還要舉族上陣不成?」
珠里真臉色一紅,說道:「這個……倒不是海東青難獵,實在是……嗨!」
珠里真重重地一拍大腿,說道:「我們自稱為女真人,在我們的語言中,這女真就是海東青的意思,『海東青』體型雖小、卻是一種很兇猛的鷹,本來是獵人最好的助手。不過,卻也沒有那麼重要,重要到我們全族要拋下生計去獵鷹,我們各個部落如此看重獵鷹,實在是有說不出的苦衷呀。」
摺子渝來了興趣,好奇地道:「少族長不妨說一說,聽你一說,我對這鷹也有些興趣了。」
珠里真舔了舔嘴唇道:「遼國滅了渤海國之後,我們女真人便依附了遼國,既然做了遼國的附庸,那便得向遼國朝貢。」
摺子渝笑道:「既然稱臣,當然要上貢,這倒也合情合理。」
珠里真道:「是,可是我女真人貧窮,我們窮的連做飯的鍋都沒有,都要靠遼國施捨。哪有什麼可以讓遼國皇室看得上眼的東西,所以每年上貢的東西都很寒酸。後來,遼國的皇室宗親、權貴勛卿們開始熱衷於打獵,他們發現海東青是最好的獵鷹,無不以擁有一隻海東青為榮,所以便四處搜刮海東青。
而這海東青只產於我們女真人的領地之內,於是遼國便把海東青列為貢品之一,規定我們每年都要進貢一定數量的海東青,如果辦不到,就要繳納五倍的貢品。我們的部落……實在是太貧窮了,哪能繳納得起那麼些稅賦。然而海東青又不是耗子,可以漫山遍野的到處都是,這種神鷹在我們女真人那裡也是稀罕物兒,現如今只有更北方的部落境內還有,為了能夠獵到神鷹,我們就得到北方部落去,北方部落也視這鷹為最貴重的財物,豈肯拱手相讓?
所以……說是獵鷹,其實每年為了獵鷹,我們南方諸部都得和北方諸部大打出手,一旦捕到了神鷹,為了把神鷹占為己有,我們南方諸部之前還要不停地打仗……」
珠里真越說臉色越沉重,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有些悲戚地道:「我二弟,就是為了爭鷹而慘死在完顏部落勇士箭下的,我三叔……也是為了獵鷹,結果致殘癱瘓,他本來是我族第一勇士,如今……如今只能癱在床上,就連飲食便溺,都得要人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