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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
那道人不以為忤,呵呵笑道:「敬我如神仙的,自然是有。說我是妖怪的,卻也不少。你說我是神還是妖?」
「那應該就是妖怪了。」楊浩說著話,已放下了刀。看到了這個人,看到了這個人身後帳上的人影,他已知道這個捉弄了他幾天的人並不是什麼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儘管一個人擁有這樣大神通,遠遠出乎他的想像,但是對方既然是人,那種莫名的恐懼便也消失了。他不怕死,他這幾日的畏懼本就是對於陌生離奇的事物一種本能的反應。
「道長是何方高人?連番捉弄於我,又暗中相助於我,所為何來?」
楊浩迅速穿上長袍,披散的頭髮卻來不及束起,便向這道人揖禮問道。
那道人大剌剌地在帳中坐了,自袖中摸出一隻朱紅色的小酒葫蘆來,眯著眼睛喝了一口,嘿嘿笑道:「貧道姓呂名岩,字洞賓,道號純陽子,不知你可聽說過麼……」
楊浩的手一停,兩隻眼睛頓時瞪大起來,呂洞賓?!在民間傳說中被敬為神仙的道教傳奇人物,他又遇到一個了,這個名氣比「睡仙」陳摶更大,呂岩呂洞賓……那可是傳說中的八仙之一啊!
這呂洞賓也不知高齡幾何,卻是養生有道,滿頭烏髮,面如冠玉,英俊的相貌也極具魅惑。他不說不笑時,一派仙風道骨,儼然世外高人,但是言笑時,眼中卻總帶著一絲獪黠的味道。
「呂……呂道長的名號,在下……在下依稀聽說過的。」楊浩也不知道這位後來被尊為神仙的呂祖,此時名氣有多大,只得含糊說道。
呂洞賓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又是微微一笑。他自得了陳摶的書信,便立即離開了紫薇山修行之地,千里迢迢地趕來了府州。修道之人修的是自然之道,盼的是白日飛升、肉體成仙。可是古往今來,只聽說有人成仙,卻有哪個見過?天道浩翰,以他們的才智,窮盡一生探索,也未必能得窺門徑。而天機卻是逆天改命,破碎虛空而來,對他們這些修道人自然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像他這種修習天道的出家人,對世間離奇之世最為關注,他在道家古藉之中曾見記載,東晉時候,民間有一五歲幼女,突然說起她從未聽過的外地方言,說她是某戶人家媳婦,身故轉世,如今前夫與兩個孩子還生活在某地。家人只當她中邪,無人相信。直到數年後,她家因故搬遷到異地,正是這女童所說前世的居處。她所說那戶人家模樣,院中情形,前夫與兩個孩子名姓,俱都一字不差,這才轟動一時,被有心人記載了下來。想不到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機,如今竟再次出現,呂洞賓立即興致勃勃地下了山。
在他想來,如果能弄明白這天機的來龍去脈,說不定就能窺破時空的奧妙,從此超脫於時間和空間之外,不生不死、往來古今,成為真正的神。
然而他到了蘆嶺州後,暗中用類似催眠術一類的功夫盤問過楊浩的來歷,雖聽他說的詳細,但是呂洞賓真正在意的東西卻一點也沒有得到。為什麼能穿越時空?楊浩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呂洞賓總不能買一批定窯的瓷器,挨個往自己腦袋上敲,以期待穿越之奇蹟吧。
陳摶修的是出世之道,心境恬淡,既知不可為,便乾脆回了太華山調教小徒弟去了。這呂洞賓卻不肯罷休,暗中又用伐筋易髓之術探索楊浩全身經絡筋脈,想看看是否與常人有何不同。
呂洞賓重外修,更重內修,他本就是內丹術(氣功)得臻大成的一代大宗師,在他想來,能倒轉陰陽,穿越時空,這人必與常人有所不同。他以真氣探索楊浩身體的那幾日,就是楊浩每日做夢夢到浸身溫泉中做水療的那幾天。
結果呂洞賓累個半死,卻一無所獲。楊浩雖然每天起來都渾身酸疼,疲軟無力,其實卻是撿了個大便宜。他已二十出頭,骨骼筋脈本已成形,再難修習高明武功,縱是苦練硬功,也很難大成。呂洞賓忙活了幾天,以玄門上乘功法搜索他身體異處,耗費了大量真元,卻為他伐髓易筋,改變了根骨。
呂洞賓與陳摶不同,陳摶修的是出世之道,恬淡自然,呂洞賓卻是修的入世之道,酒色財氣,一樣不缺。自謂率性而為,方是真人。平白許了人家這麼大的好處,自己卻空手而歸,就算旁人不知道,也沒人笑話他,以他的性情也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了的。
眼見從這楊浩身上是無法看破天道,得窺生死之門的奧妙了,呂洞賓還不死心,他暗中跟在楊浩左右,眼見他整日忙忙碌碌,雖是天機轉世,卻與一般凡夫俗子無二,卻也看不出甚麼異常來。
那晚楊浩與摺子渝路遇同行,由意外一吻到傾情一吻,他隱在暗處都看得清楚,一時促狹心起,還在暗中促弄了他。不過楊浩為蘆嶺州百姓的所作所為,他都一一看在眼裡,卻是暗暗佩服的。
他修的是入世之道,楊浩所為大對他的胃口,這天機是窺不破了,楊浩得的便宜也已是白送給他了,自己不撈點便宜回去,實在是不甘心。因此上他便生起了另一個念頭:收他為徒。
呂洞賓暗中思忖:我是散修之人,比不得陳摶門徒眾多,自立一派。如今我年歲已高,不能得窺生死之門,說不定哪一天就要駕鶴西遊,這一身藝業不尋個合適的人來傳授,不能將它發揚光大,百年後誰還記得我呂洞賓的名頭。我與這楊浩,也算是一場緣份,看他為人品性倒也不錯,根骨也已經我伐髓易筋,不如收了他為徒。況且,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機,我收了天機為徒,光是這一點,就勝他扶搖子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