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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看了看旁邊那位一臉絡腮鬍子的馬販,又看看以淚洗面的陸湘舞,忽然冷笑一聲道:「他是契丹人,拖家帶口這麼多人從城中逃出來,怎麼可能?這必是慶王一計,不曉得要使什麼手段,本帥豈能中了他們的毒計,你是一個弱女子,本帥不殺你。可是他麼……」
楊浩按住劍柄,緩緩抽出劍來,向前一指,那肖姓馬販夷然不懼,陸湘舞慌忙張開雙臂攔在那肖得利面前,哀求道:「大元帥,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大元帥開恩。」
肖得利將陸湘舞推到一邊,說道:「娘子,為夫是契丹人,既落入他們手中,就沒想著還能活著離開。你已懷了身孕,那是我肖家骨血,為夫死也不打緊,但使你能有一條活路,保住我肖家一條根,為夫就知足了。」
他大步上前,獰眉厲目瞪著楊浩,大聲道:「你是蘆州軍中的大官兒,說話要作數的,你殺了我,須保我妻兒平安,否則肖某死也不會放過了你,來吧!」
他霍地撕開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迎向楊浩的劍鋒,陸湘舞哭叫道:「不要。」她拖住肖得利,向楊浩大叫道:「大元帥若仍懷恨在心,那就殺了奴家吧。只求元帥開恩,放過奴家的丈夫。」
肖得利生恐楊浩改變主意,急道:「娘子,胡言亂語些甚麼,他已答應放過了你,以他身份,不致失言……」
陸湘舞哭泣道:「奴家錯了半生,如今終於醒悟,夫君待奴家情義深重,若是夫君身死,奴家豈忍獨活?若是元帥不肯開恩,那奴家便陪夫君共赴黃泉罷了。」
楊浩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收起長劍道:「陸湘舞……,當日投河之即,就已死了。你既有這番心意,楊某也不會對你們趕盡殺絕。好,我放過你們就是。」
陸湘舞呆了一呆,大喜跪倒,那大漢一怔,被陸湘舞一扯袍袖,忙也跪倒謝恩。
楊浩向銀州城方向凝視了一眼,目光又轉回他二人身上,說道:「你家既是契丹人身份,又與慶王軍中有些關係,想必對城中守軍的消息多少知曉一些?」
肖得利到底是個商人,善於察顏觀色,一聽楊浩這話,忙不迭道:「大元帥肯放過我夫妻,這份大恩德無以為報,不知大元帥想要知道些什麼,肖某知無不盡,言無不盡。」
楊浩展顏道:「城中現在還余多少兵馬?如今何人主持守城,還有他們的兵力部署,不知這些消息你都知道些什麼?」
肖得利想了一想,遲疑道:「聽說城中兵馬在大元帥圍城前曾主動出擊過一次,卻損兵折將而歸,折損了不下三四千人,我也只是聽說,不知詳情如何。」
楊浩對此心知肚明,聽他並未說謊,不禁點了點頭。
肖得利又道:「這些天城中守軍護守城池多有傷亡,傷亡者不下萬人,如今城中的正軍只剩下兩萬多人,不過他們正在滿城的抓壯丁,這些人本就懂些武藝,也曉得戰陣之術,用來守城倒也綽綽有餘,如今每戶抽一丁,聚起三萬新軍,分插到各處城頭,以一正軍帶一輔軍,若是再有傷亡,還可徵兵,兵力上,恐怕並不匱乏,城中糧草無數,又有人力可用,慶王有恃無恐,自以為拖得垮將軍,原因正在於此。」
楊浩暗吃一驚:「城中還有這許多戶百姓?」
他也知道這時候的百姓大多聚居在一起,一戶人家絕不是後世那種夫妻帶一子的家庭結構,如今城中每戶抽一丁,湊得出三萬兵馬,這還是有些富貴權勢人物可以使錢抵役的結果,說明城中至少還有三萬戶人家。記得蒙古大軍炮石無數,能征慣戰,可他們攻一座孤城襄陽居然用了六年時間,最後還是呂文煥主動投降,這才拿下這座堅城,可見若是城中兵力充足、糧草不匱,守城又得其法的話是如何的厲害,他可沒有蒙古大軍那麼充足的兵力可用,真要這麼打下去,恐怕銀州城不倒,他真要先倒了。
肖得利道:「至於兵力部署,小民實在不知,這些事情他們是不可能讓小民知道的,守城者,自然是慶王無疑,其他的,小民就不知道了。」
楊浩心中一沉,望著那巍然聳立的孤城沉默不語,陸湘舞忽道:「守城者似乎不是慶王本人。」
「嗯?」楊浩目光一閃,急忙扭過頭來:「那是誰人?」
陸湘舞道:「耶律墨石前番上門相逼,他的親兵統領曾經說過一句話兒,奴家還記在心裡,他當時好象說……說什麼要我家識些時務,如今助慶王守城的是憑一座孤城,抵擋過大宋皇帝統兵十餘萬御駕親征、又使大水沖城尤自不敗的漢國劉無敵……」
肖得利愕然道:「他幾時說過這話,我怎不知?」
陸湘舞道:「夫君當時正與耶律墨石哀告不已,賄以金錢,這話卻是他的親兵對奴家說的。」
「漢國劉無敵?劉……無敵?楊繼業?!」
楊浩心裡嗵地一跳,臉皮子抽搐了一下:「難怪這座城如此難攻,漢國竟與慶王私相勾結,暗中相助?是了,漢國如今已被契丹拋棄,走投無路,銀州一完蛋,下一個就是它了,它不著急才怪。」
楊浩吸了口氣,下意識地看了看站在遠處正向這裡望來的摺子渝等人,吩咐道:「你們先去我的中軍大帳,我還有許多詳細情形要問。」
回頭看見二人臉上驚疑的神色,楊浩微微一笑:「你們放心,本帥一言九鼎,說了放你們離去,就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