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頁
「令尊?令尊何人?」
「家父便是內史侍郎王公賢文!」
李煜氣極而笑:「好,好,你們一門父子都是忠臣,孤卻是賣國的昏君了?罷了,罷了,你不想做孤朝中的官兒,那便回家去吧,離了你們父子,難道孤這朝中就沒人能繪圖經了麼?滾!給我滾!」
李煜越說越氣,終於按捺不住,順手抄起一捲圖書扔了過去,眼看著王浩走出殿去,李煜怔怔半晌,頹然倒回椅上。
※※※
車上,宋國正副使者並肩而坐,焦海濤捻著鬍鬚,大惑不解地道:「大人,您冒用盧相公之名索要江南圖經做何用處?待我宋國得了江南之地,江南城池地理、戶口稅賦這些東西才有用處,如今咱們需要的是江河水情、兵馬駐防方面的情報啊。」
楊浩笑道:「說來容易,那些東西豈是咱們說弄便弄得到手的?長江水情沒有三年兩載的仔細測量,恐怕咱們是難以準確掌握它一年四季的水流和深淺變化的,官家討伐唐國在即,這長江天塹唯有強攻一途,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咱們現在只能在軍隊駐防方面多掌握些資料。
我要這江南圖經,李煜輕易也不會答應。幸好,有官家這封詔書在,本官先宣讀詔書,料他必定拒絕,然後再呈上『盧相公』的書信,李煜便不好再次拒絕了。當然,李煜不會蠢到把軍隊駐防、兵力多寡標註其上,可是各處城池大小、人口多寡、糧賦數目、地理形勢卻可一目了然。據此地理圖經,我們便可以挑選出可能駐兵的所在,使人前去打探。」
焦海濤剛要說話,楊浩做個手勢打斷他道:「我知道,我們的探子是很難摸得進去的,可我根本沒指望他們能摸進去,讓他們去,就是為了讓人擋回來的。但凡他們可以輕易闖得進去的地方,必然不是重要的所在,但凡重兵把守不得進入的地方,不看也知道那裡必是兵家要地了。」
焦海濤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縱然知道那裡是兵營,我們還是不能確定那裡的兵力多寡,這樣的話,一個百十人的小兵寨也有可能被咱們誤當作數萬大軍的所在,不但對我主調兵遣將毫無幫助,恐怕還會讓官家有無所適從之感。」
楊浩道:「卻又不然,那時這圖經的第二個作用就出來了,察明有駐軍的所在後,我們便可按圖索驥,根據各處城池的大小、人口多寡、糧賦數目來反推一下。人口數目與糧賦的多少是相關的,唐國與我宋國不同,他們的駐軍仍仿唐制,駐軍所需糧草是由地方直接撥付的。我們只要對比人口數目和實際上繳金陵的稅賦,從其中應繳而未繳的稅賦數目就可以測算出這處駐軍的兵力多少。」
說到這兒,他微微一笑,問道:「你明白了麼?」
焦海濤聽到這兒兩眼發直,半晌才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贊道:「難怪大人年紀輕輕能居如此高位,大人竟有如此奇思異想,下官對大人這一次真的是心服口服了。」
楊浩笑道:「李煜詩詞歌賦堪稱一絕,這些方面卻是一竊不通,內史館的那些書呆子,也只會注意這些圖經所代表的榮譽與尊嚴,寶貝在手,卻不識其珍貴用處的,所以此計才能得售,若換一個心思機敏的。恐怕就會猜到我的用心了。」
焦海濤一聽,擔心地道:「那……此事不會被唐國眾臣知曉嗎?其中難免會有幾個聰彗機敏之士。」
楊浩淡淡一笑,反問道:「你道李煜喜歡張揚此事麼?」
楊浩一面說,一面將念珠捻得叮噹作響,焦海濤詫異地道:「大人袖藏何物?響聲每每不同,好生奇怪。」
楊浩笑道:「這是一串七寶佛珠,你看,此乃江南國主所贈,確是價值連城之物。」他說的興起,掏出自己那副檀香珠子遞與焦海濤:「我有了這珠子,這串檀木的便沒了用處,送於大人吧,雖說這串念珠不及這副七寶念珠珍貴,卻也是雞鳴寺方丈寶鏡大師親自開過光的,能辟邪的。」
焦海濤苦笑著接過,訕笑道:「大人幾時如此誠信佛道了?」
不見楊浩回答,焦海濤微微有些奇怪,抬頭一看,就見楊浩望著窗外出神,焦海濤順他目光望去,就見街上一位姑娘正在款款而行,玄衣一襲,纖腰一束,膚白如艷陽新雪,眩人二目。
楊浩把念珠往他手中一放,興沖沖地道:「焦寺丞且先回館驛,本官遇見一位故人,回頭獨自回去便是。」
焦海濤急忙勸道:「大人,契丹人對他人深懷怨尤,獨自而行,恐生事端,還是……」
楊浩不以為然地笑道:「本官是宋國使節,契丹人縱懷恨意,光天化日之下敢把本官怎樣,這麼些日子,他們不是安份的很麼,不必擔心,我去了。」說完一掀轎簾,也不讓人停下車子,便飛身躍到了地上。
焦海濤喃喃地道:「江南信佛的人,都好女色如事我佛麼?」
低頭一看手中念珠,焦海濤忙稽身謝罪:「焦某妄言,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
摺子渝正行於路,忽覺路邊車上躍下一人,下意識地便疾退一步,手掌微抬,做了個防備的姿勢,待看清是楊浩,這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扭頭便往回走。
楊浩不以為意,笑吟吟地追上去與她同行,說道:「莫姑娘穿的有些單薄啊,雖說江南冬季不冷,天氣卻是潮濕,莫姑娘還要注意玉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