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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少女進門來,由侍婢解去披風,輕抬尖尖玉手,漫弄鬢旁玉珠,眼波盈盈一轉間,嬌美的容顏更是風情萬種,張知府一見,頓時酥了半邊身子。今天的驚喜實在是一浪高過一浪,想不到……想不到在這窮荒僻壤,竟有這樣的絕代佳人。
「呵呵,府尊大人,這位是老夫的外甥女兒,聽聞大人趕到蘆州,特來為大人接風洗塵。焰焰,來見過張大人。」李玉昌微笑起身,向他介紹道。
「啊,啊啊……好,好好……」張繼祖又驚又喜,連忙站起身來,挺著那顫巍巍的大肚皮主動迎了上去。
「焰焰?該是眼前這位姑娘的芳名吧?還真是……還真是艷如烈焰,人還未挨近了去,便像雪獅子遇火,整個人感覺都要化了。」
張知府滿眼驚艷地看著那凌波微步地走來的仙子,兩隻眼睛裡突然也像燃起了兩團熊熊燃燒的火苗。
「民女唐焰焰,見過張大人,相賀來遲,還祈大人恕罪。」唐焰焰嫣然一笑,輕輕福了一禮,張知府連忙伸手去扶,兩隻眼睛笑的連縫都看不見了:「不怪不怪,姑娘前來相賀,本官不勝之喜,來來來,快請入席。」
張知府的手還未挨得實誠,唐焰焰嬌軀一挺,已然盈盈站了起來,張知府的手只挨著她一片衣角,連忙故作從容地收回手,變扶為請,邀她同席,一派彬彬有禮的君子形象。
「謝大人。」唐焰焰向他抿嘴嫣然,淺淺一笑,便款擺娉婷地向席間行去,宛若一位仙子飄然而過,只留下一抹品質極高、青草味道的留香沁入張知府鼻端,望著姑娘裊娜的背影,由不得他綺念叢生,連忙快步追著「神仙姐姐」去了。
他是個讀書人,中國自古就是農耕社會,農耕社會的傳統文化是農耕課讀,詩禮傳家。沒有哪個讀書人正花前月下吟詩賦對的,突然之間就激情四溢,扔下筆墨紙硯躍馬提劍去浪跡天涯的或者急吼吼地搭一艘船去海外冒險的。
所以西方的男人往往幻想一騎一劍,遠離城堡,斬巨龍、救公主,而在中國的傳統文化氛圍薰陶下的讀書人卻喜歡書生公子有難,突然就有一位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的千金小姐又或花妖狐精趕來相助,先贈以金錢,再贈以嬌軀,無怨無悔地伴在他的身邊。一曲「天仙配」,唱出了多少中國男人的夢想啊。
所以西方人有嚴重的公主情結,而我央央大國的秀才公子們,骨子裡則永遠有一種神仙姐姐情結,這種逆來順受的小受情結可是他們樂此不疲的偉大夢想。如今五十郎當歲的張繼祖大人就被年方二八的「神仙姐姐」給迷住了。一見之下立即驚為天人,馬上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久在中原,對西北完全談不上了解,更不知道富可敵國的秦王折唐四大家,只從李玉昌的介紹中得知唐姑娘也是商賈人家。他是讀書人,正宗的兩榜進士出身,是有功名的官身,若是要討一個商賈之女為妾,對那商賈人家來說,乃是一道攀附高門由商入宦的難得途徑,萬無不允之理。
這樣一想,張大人不免心猿意馬起來,身旁那位「粉嫩嫩嬌滴滴嫵媚可人柔情似水」的唐大姑娘,在他眼中看來,也已是早晚必可納入自家房中的一個尤物,麗人當前,秀色可餐,自然是老懷大暢。
瞧他那副色授魂消的無恥模樣,程德玄不禁暗自鄙視。不過想起程羽的密信中,早對這張繼祖的品性為人有所介紹,此番暗中運作,遣了這個與趙光義並與密切關係,同時庸碌無為、膽小謹慎卻又好色貪財的混帳官兒來,本來就是為了方便讓他掌握蘆州大權打算,程德玄又不怒反喜,若是真派一個幹吏來,就算敬畏趙光義權勢,恐怕也不甘心大權旁落,做一個牽線木偶任他擺布吧。
佳人到來,活色生香,這飲宴似乎也更加的有滋有味了。張知府的興致明顯更高了,高談闊論,笑聲不斷,還與一些官吏士子吟詩賦對起來,那杯中的美酒,只要唐大姑娘眼波如水,向他盈盈一轉,也是極豪爽地杯來酒干,毫不遲疑。
就在這時,一個獰眉厲目,頭頂剃光,肩披小辮,耳墜金環的漢子大步走進廳來,司儀上前欲攔,還未問他身份,這人使勁一推,就將那司儀摔了個仰八岔,哎喲痛呼不已。那漢子四下一掃,大聲咆哮道:「哪個是蘆州知府?」
張繼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閃目望去,見這人穿著一襲羊皮袍子,腰間掛著一柄沉重的彎刀,睥睨四顧,飛揚跋扈,不由吃驚道:「這……這蠻人是誰?」
李玉昌忙附耳說道:「大人,此人是党項羌人,野離氏部族的少族長。叫做小野可兒,今日本未請他,卻不知他來做甚……」
他還沒有說完,小野可兒已龍騰虎步地向這一桌走來,一個商賈見勢不妙,放下酒杯便逃離了座位,小野可兒把腳往那人空出的墩上一踩,「啪」地一拍桌子,瞪起大眼吼道:「你!就是新任的蘆州知府?」
「啊……,正是本官,不知小……小野少族長……」
張繼祖雖長得其貌不揚,體態痴肥,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讀書人,眼見小野可兒蠻橫的樣子,心中不覺有些膽怯,他早聽說這些西北蠻人不識教化、不知王法,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可他身為蘆州知府,又不能臨陣退縮,只著硬著頭皮站起。
「著哇!可算逮著你了!」小野可兒怪叫一聲,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另一隻手順手拿起一個雞腿,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嚼,然後把那咬了半截的雞腿往張知府鼻子底下一杵,含糊不清地道:「我的族人在風雪中捱餓受凍,你們倒在這裡花天酒地。我到蘆州好幾天了,你們一直推諉搪塞,說什麼楊知府卸任,新知府未到。如今你既到了還有何話說,總該給我一個交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