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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若有所思地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好!說的好哇,佛家戒酒肉,乃梁武帝時所立的規矩,當年佛祖托缽化緣,施捨什麼,就吃什麼,的確是不戒酒肉的。小師傅具佛性、有慧根,能說得出『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句偈語來,便是大聖了。」
寶鏡一聽國主這麼說,只得畢恭畢敬地應道:「國主佛法高深,別有見地,老衲不及。」
壁宿見這國主說一句,寶鏡就得聽一句,心中便想:「我這師傅是唐國第一大師,和尚們俱都要聽他的話的,他對李煜的話卻是不敢違逆,如果我能攀上這棵大樹,他吩咐一句讓水月嫁我,那靜心庵主想來也要聽從的。」
想到這裡,他便存了攀交李煜之心,說道:「國主既來此處禮佛,見了小僧,為何不拜?」
寶鏡驚怒,正欲訓斥,李煜卻畢恭畢敬地向他行了一禮,說道:「小師傅教訓的是,信徒李煜,這廂行禮了。」
壁宿大剌剌地受了他一禮,也不還禮,李煜見了更有莫測高深之感,只覺這個小和尚談吐之中處處機鋒,眉清目秀有異常人,說不定就是菩薩座前童子下凡點化於他,對他更是誠惶誠恐。
二人又是一番對答,也曾問及壁宿與這小尼姑的私事,壁宿畏懼已去,即興發揮,說的雲山霧罩,天馬行空,真真的不知所謂,尋常人都聽得出他在說胡話,偏偏李煜是個深通佛法的人,隨便一句離經叛道、不知所謂的屁話,聽在他這樣的人耳中,都能衍化推演出一番佛理來,對壁宿不禁更生信服之感。
二人良答良久,李煜意猶未盡,此時卻已到了應該離開的時候了,便向寶鏡方丈索來紙筆,就在廟中粉牆之上題了幾行大字,寫罷把筆一擲,說道:「今日與小師傅一番對答,孤受益匪淺,這字便當孤送與小師傅的禮物。翌日,孤還想請小師傅入宮宏揚佛法,還請小師傅莫要推辭。」
楊浩看那題字的意思,不覺有些發噱。壁宿撓撓光頭,喃喃地道:「國主寫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字千金的,可惜……國主寫在這牆上,莫不成小僧還要拆了這牆,才好拿去發賣?」
李煜聽了大笑,只覺此僧字字句句大有玄機,真箇不可把他當作尋常和尚對待,更當自己撿到寶了,把壁宿敬若神仙一般。
畢恭畢敬送了李煜離開,寶鏡回到那偏殿中,望著牆上的題字發愁,首座大師聽說國主在寺中題字,歡天喜地的領了一群和尚來,要在那面牆上蓋個亭子,下面加個罩兒,把那御筆保護得妥貼,一見寶鏡大師面對牆壁正在運氣,鼓目凸眼好似一隻金蟬,不禁詫異地道:「方丈,國主在我寺中為方丈高徒德性題字,這是我寺中之福啊,方丈如此神情,是何道理?」
寶鏡往牆上一指,愁眉苦臉地道:「師弟,你來瞧個仔細,看看國主題了些甚麼?」
首座大師往牆上一看,只見牆上龍飛鳳舞三行大字,寫道:「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住持風流教法。」首座念了兩遍,不解其意,轉首剛想問起寶鏡,忽地醒過味兒來,不由「啊」地一聲,慌張道:「這個……這可如何是好?」
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住持風流教法,李煜這番話分明就是封壁宿做了泡妞大師,他要娶妻生子、泡泡小妞、追追尼姑,那都是可以的。李煜現在雖去了帝號,可仍是江南說一不二的皇帝,皇帝金口玉言,寫下來就是聖旨,遵是不遵?
尤其是這題句中有寺主、主持之語,那又怎能視而不見,可若要遵從,莫不成就把方丈讓與壁宿這個花和尚?若是壁宿做了方丈,這雞鳴寺將走向何方?寶鏡和首座師兄弟面面相覷,都覺匪夷所思,不敢想像那時這雞鳴寺會是什麼氣象。
這時壁宿賊眉鼠眼地鑽了出來,往他們跟著兒一站,笑嘻嘻地唱個肥喏,稽首施禮道:「師傅、首座大師請了,雞鳴寺乃我唐國第一佛寺,寺中僧眾三千,弟子何德何能做這寺中方丈?國主既讓弟子住持風流教法,那弘揚佛法、住持寺廟就仍要靠師傅這個方丈,弟子這個方丈麼……」
他有自己金光燦爛的禿頭上一拍,眉開眼笑地想:「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住持風流教法。哇哈哈哈……,小和尚奉旨泡妞,寶月你這老刁尼,還敢抗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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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起駕,大隊人馬緩緩返回宮中,路上百姓俱被兵士攔於道路兩旁,人群中,一個臘黃臉兒、衣著寒酸,只有一雙眼睛清澈如水的削瘦漢子緊緊跟隨,跟著他們走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的目光只在契丹使節團中逡巡,搜索半晌,不見自己要找的人,一雙做為男人來說略顯細淡的眉毛不由微微一皺:「他明明隨來江南,聽說他是耶律文身邊紅人,怎麼出行卻不帶他出來?莫非……他竟有資格陪伴耶律文,隨侍於李煜身旁?」
他加快腳步向前趕去,一邊隨著隊伍前行,一邊在儀仗中尋找,搜尋了兩遍,還是不見目標蹤影,再往前一看,就是李煜的抬輦和一步之遙的耶律文等人了,他的目光忽地定在旁邊一個騎白馬的身上,身子僵硬了一剎,那人已微笑著向兩旁百姓頷首,緩緩行了過去。
黃臉漢子揉揉眼睛,趕緊疾行幾步,險些撞倒一個貨郎的挑子,他匆匆奔至橋頭,再往前去已是御街,兵士森嚴不容通過了這才站住,定睛再往那騎白馬的人瞧去,一雙明亮的眼睛不禁越睜越大,好半晌才像夢囈般地輕叫一聲:「二哥!竟然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