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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將到盱眙縣城時,河道已與淮水相連,楊浩和雲天笑等人的船隻竹筏剛剛拐入淮河水道,就見無數粗可懷抱的大木組成的木排自上游沖將下來,有些木排上站一個赤裸胸膛、雙足牢牢立在木排上的大漢,手中使一根長長的兩頭套著鐵箍的竹篙,左面一點、右面一點,靈巧地控制著木排的方向,瞧來真是瀟灑。
可是那些趕排的人一個人控制著許多的木排,並不是每一具木排上都站著人的,這一衝下來速度又快,便不好控制每一具木排,有一架從小河支流剛剛拐進來的運糧竹筏吃一架大木排一撞,登時四分五裂,糧食俱都散落水中,船上的人也在驚叫聲中掉下水去,虧得他們都是識水性的,連忙泅水而行,爬上了其他的竹排。
一個駕木排的大漢哈哈大笑:「你們這些人不長眼睛麼,這麼多巨木大排順流而下,就是你們的船,一個不小心都要撞得粉碎,小小竹排也敢與某家爭道……」話未說完,他駕的木排已飄搖而下,遠遠地超到了雲縣令等一行人的前頭。
雲縣令勃然大怒,跳將起來道:「哪裡放排的粗漢,竟敢毀我官糧,不曉得本縣在此嗎?來人啊,截住他們的木排,把這些膽大包天的混帳東西都給本縣拿下!」
當下便有人使船去追,那架木排已漂得遠了,可是後面還有無數木排順河而下絡繹不絕,當下一個架木排的大漢便被雲縣令手下的人使撓鉤拉住,拖到了岸邊水流趨緩的地方。
雲笑天臉色鐵青地踱上船頭,厲聲喝道:「你這刁民是何人門下,河道之上橫衝直撞,毀我竹伐,沉我官糧,誤我大事,見了本縣且悍然不跪,你好大的狗膽!」
那放排人翻個白眼,大剌剌地道:「小民還真的不認得這位官老爺你是何人,某家奉鳳翔知府老爺差遣,自秦陝之地而來,沿淮河放排,要自這盱眙縣轉入運河運往京師,這可是京師御使台花暮夕花大官人吩咐,給當朝趙相爺採辦的木材,要是耽擱了時間,小民可吃罪不起,所以趕路急了些。」
雲笑天一聽他抬出一個知府、一個御使、一位相爺,腦袋就有點發暈,哪想得到這木材竟是當朝相公趙普之物,那放排人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小民只是一個放排人,賺倆辛苦錢兒,要是折損了這位大人的什麼東西,大人你也怨不到小民頭上,你看看……損失了多少糧食呀,要么小民寫個欠條,待到了京城,讓趙相爺還你便是。」
雲縣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那放排人不耐煩起來,說道:「大人,別把小民就這麼晾著啊,此去京城還有很長一段路呢,相爺家裡正等著起大宅子,若是耽擱在小民這兒,小民可是吃罪不起」。
雲縣令臉色極其難看,他揮揮手,有氣無力地道:「你……你且去吧。」
那放排人冷笑一聲,轉身跳上自己的木排,使竹篙往水中輕輕一點,盪開了自己的木排便順水而下,走便走好了,他還偏要橫篙於排上,放聲高歌:「哥哥……放排去山外,深深山谷霧不開,頭排去了……二排來,魍魎魑魅……快閃開……」
雲縣令一聽氣得嘴唇哆嗦,卻是敢怒而不敢言。楊浩的船早已經到了他的船側,將方才發生的一幕盡皆看在眼裡,吳娃兒站在他旁邊,悄悄說道:「官人,朝廷上兩大派系,晉王幾乎掌握了整個開封城十之七八的力量,可是地方上卻是唯趙普為尊的。
說起來還是趙普勢大一些,滿朝公卿如今幾乎盡出於他的門下呢,不過一個開封抵得上半個大宋,再加上晉王是當今皇弟,所以能與趙普相抗衡,官人如今就算自己不承認,別人也盡皆認同你是南衙一派,官人此番南下因為鄧祖揚一案又與趙普生了芥蒂,以後凡事都要小心才是。」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王相之爭,與我何干呢?呵呵,你放心吧,這趟渾水,我是不會冒冒失失地往裡淌的。」楊浩若無其事地走回船艙,吳娃兒凝視著他的背影,目中不禁露出深思的意味。
唐焰焰從船尾提著拖鉤跑過來,拖鉤上掛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鯉魚不斷地甩著尾巴,濺得她一臉水點:「娃娃,那廝與你在說甚麼?」
說來好笑,焰焰個性活潑,容易交往,娃娃又是七巧玲瓏的心思,慣會討好,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真箇情同姊妹一般,就連每晚抵足共榻,都要絮絮低語半晌,也不知她們那來的那麼多話說。
可是如果楊浩私下同她們其中哪個說上幾句悄悄話,另一個就會緊張起來。娃娃還知道拐彎抹腳旁敲側擊,焰焰可是按捺不住直接就問了。楊浩眼巴巴地瞅著兩個小美人兒在身邊,卻始終不能一嘗銷魂滋味,同她們這種滴水不漏的互相監視不無關係,兩個女孩兒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想楊浩與別的女子親密超過自己,雖說她們自己並不覺得,但是這種潛意識的表現卻很是明顯。
「官人沒說甚麼,」吳娃兒抿抿嘴唇,又道:「官人就是因為沒說甚麼,我才覺得納悶兒……」
焰焰緊張起來,眼看著要進城住下了,莫非見我一再搪塞,官人按捺不住,又打起了娃娃的主意,這匹大色狼,一時半刻都等不得麼?她把魚往杏兒懷裡一丟,吩咐到:「去做道魚羹來來下酒。」說完拉起吳娃兒走到一旁問道:「什麼事兒感覺納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