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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矩不屑地道:「官家,這分明是李煜見我宋國兵威之盛,心生怯意,所以才自請降格為王,以圖平息兵戈。當初,他父親李璟為帝的時候,畏懼周朝世宗皇帝的勇武,不是也遣使自降過一次國格嗎?如今李煜只是效仿他的父親,重施故技罷了。」
趙匡胤沉吟道:「也許是,又或許……只是緩兵之計。朕剛剛收到線報,我朝兵發閩南不久,唐國鎮海軍十萬大軍突然整裝待發,似有異動,可是不久,卻又突然解除了緊急狀態,不知出於何故,如今想來,恐怕李煜曾經有過想趁朕兵發閩南,開封空虛的機會,襲我腹心的打算,後來不知出於何故,已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到此處,趙匡胤心有餘悸地道:「幸好,他又打消了主意。不然,當時寡人大軍在外,開封糧草短缺的危機還沒有發覺,一俟唐國十萬精兵直撲開封,京畿震動,舉國恐慌,閩南大軍軍心士氣盡喪,這時又傳出糧草不足的消息,到那時便是一處敗、處處敗,我宋國江山易主也未可知,真是不知該如何收拾了。」
趙普微笑道:「天大的好機會,唐國自己放棄了,這就是他們自取滅亡,亦是天佑我大宋了。官家,那樣的好機會他們不曾利用,如今我宋國兵威一時無兩,李煜又豈敢輕掠其鋒呢?依臣之見,唐國遣使來朝,應該不是什麼緩兵之計,恐如李樞密所言,這正是效仿其父,意圖以降格稱臣,苟全江南國運罷了。」
趙匡胤冷笑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中原天下,幾已盡入朕手,臥榻之旁,朕豈容他酣睡?」
趙普微笑道:「陛下莫忘了與臣前番的議定,欲要以最小的損失、最快的速度,啃下這最後一根硬骨頭,且不妨虛應其事,待我朝準備妥當,再行討伐。」
趙匡胤微一蹙眉道:「朕顧慮的是,討伐漢國,是用的漢國倒行逆施,滿朝儘是閹人,盤剝百姓不勝其苦的名義,是以朕代天討伐,若是允了李煜請降為臣,此後唐國再無不恭之處,朕豈非出師無名?」
趙普昨夜早與慕容求醉一干幕僚計議停當,此時胸有成竹,說道:「官家,李煜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以為向官家稱臣納貢,官家就師出無名了麼?嘿,臣有一計,他們有什麼條件,不妨盡答應了他們。然後把鄭王李從善賜宅封官,留於京師不放,他既承是我宋臣,官家欽封的官職他敢不受麼?
待我朝準備停當,便召唐國李煜晉見,以臣面君,理所應當,但是有了李從善前車之鑑,他絕不敢來,就算他敢來,唐國眾臣也不敢放他來,到那時,臣不奉詔,君要討伐,便是天經地義了。」
趙匡胤大笑:「則平真仍朕之子房也,好,就依你計。」
君臣三人又計議一番,趙普和李崇矩方告辭離去。趙匡胤處理了一番奏表公文,正欲返回後殿休息,一個鴻臚寺的快腳被帶上殿來,趙匡胤趕緊問道:「李從善、徐鉉回去,可曾說過些什麼話來,提了些甚麼條件麼?」
那快腳躬揖道:「回官家,李從善話倒不多,徐鉉卻是滔滔不絕,唐國雖有意稱臣,徐鉉猶不欲折其威風,一番話柔中有剛,軟硬兼之,意欲迫我朝簽訂永不侵犯唐國之條約。」
趙匡胤目光一閃,忙問道:「那楊少卿如何應答?」
那個快腳聽了,嘴角兒一勾,便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氣來……
第340章 話癆克星
那鴻臚快腳說道:「回到禮賓院後,楊左使依禮制,設盛宴款待鄭王與徐鉉,席間,徐鉉口若懸河,引經據典,指點江山,語驚四座,為助酒興,且當堂賦詞一首。」
他說著,將抄錄下來的那首詞呈上,趙匡胤接在手中,閱罷贊道:「果然不愧為江南第一才子,其詞不及李煜綺麗,故無驚艷之感,然細細品來,氣度尤勝之,且正應和今日氣象,既討好了我宋國氣象,又不墮唐國威風,驟急之間,有此急才,我朝學士之中,或盧制誥差可比擬,余者皆不如也。以楊浩之學識,定然無法賦詞應和的。」
鴻臚快腳稱喏道:「官家所言甚是,楊左使只舉杯稱讚,向徐鉉勸酒,並不應答。」
趙匡胤一笑:「繼續說來,此後如何?」
鴻臚快腳道:「徐鉉見楊左使不予置辭,詩興稍減,又復飲酒三旬,便談起唐國稱臣之事,其言滔滔不絕,小臣藏於屏風之後使筆速錄,猶不及其速,是故只記下隻言片語。」
趙匡胤冷笑:「徐鉉素有蘇秦張儀之才,然此非戰國,無六國合縱供其睥睨,天下一統之勢不可阻擋,徐鉉仗三寸不爛之舌,倉皇奔走,隻言片語,就想將天下局勢操控於股掌之間?真是書生之見,哼,他說些什麼?」
鴻臚快腳道:「徐鉉說,今唐國之主宅心仁厚,自繼位以來勉力勤政,無甚隕越,境內以安,庶民粗足。養兵唯圖自保,並無問鼎天下之心。今宋主英明,天下歸心,唐國亦不落人後,為庶民百姓計,決以自削國號,降格為王,善事大宋,息兵恤民,今後宋國與唐,君臣和氣,永棄兵戈,實為幸事。呃……大意如此,徐鉉出口成章,語速如風,小臣所記實在不全……」
趙匡胤細細品味,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這一句,關鍵就在養兵自保上了。他既稱臣,又恐朕借其兵或駐兵於其境,這句話分明就是唐國可以稱臣,但是我調不得他唐國的兵,亦不必駐兵於唐,因為他力足自保,呵呵……楊浩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