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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一瘸一拐的去見被選進宮來的棚匠們,小黃門碗兒便寸步不離地跟著。到了外面,就見一個小鼻子小眼的市儈商人,領著一幫扎圍裙、穿短衣的工匠,帶著各式的工具正等候在那兒。
焦海濤快步上前,說道:「大人,這位是侯掌柜的,是這些棚匠的工頭兒。侯掌柜的,這位就是大鴻臚,還不上前參見。」
那個侯掌柜的連忙上前見禮,陪笑道:「大鴻臚,這些……都是東京城裡手藝最好的棚匠,哪怕搭個三門大棚兒,中間走車、兩門過人,也不需一斧一鋸,搭出的棚兒上邊有頂,兩旁有挑角,全部用杉木桿兒搭架子拉撐,外縛柏枝而成。木桿不鋸不釘,平地搭棚,不刨坑,不栽樁,全憑繩索捆綁,牌樓立好,風吹不倒,人推不散……」
他比比劃劃地說著,幾個外人不易察其奧妙的動作便在手勢中帶了出來,楊浩看了目光微微一閃,淡淡地道:「這有什麼好吹噓的?皇宮大內,允你們拎著斧鋸鑿子,滿地的鋸木刨坑麼?正是要你們這樣的手藝,才要你們來。侯掌柜的,所需木桿兒多長多粗,你們都丈量好了,在宮外弄好,然後搬進來搭棚,這棚兒得從內廷、靈宮,一直搭出午門去,直到御街盡頭,時間可有限的很,你們打算怎麼個扎法,走,本官一路指著地方,你給本官好好說著,可出不得半點紕漏……」
說著他也做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動作,眼角微微向下一沉,在旁邊豎著耳朵傾聽的那個小黃門身上一頓。
侯掌柜的目光微微一閃,點頭哈腰地道:「大鴻臚放心,大鴻臚放心,小人們雖只是掙口辛苦飯吃,做事還是勤勉的,白綾、白布、白綢、白紗這些應用之物,以前扎棚兒可都是主家出的,小人們小本經營,買不起那許多貴重之物……」
「聒噪什麼,皇家會差了你這些東西?回頭本官與娘娘和王都知商議一下,由內廷里往外搬,用多少不會差你一尺布頭兒,走吧。」
「是是。」
那侯掌柜的答應一聲,一擺手,那些個扛箱擔籠的棚彩匠們就亂烘烘地跟了上來,一個匠人擔著根扁擔,前後各有一口箱子,那箱子一悠,稜角一下子便撞在小黃門碗兒的小腿骨上。
這一下碰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可那個地方挨一下狠的,可是痛澈入骨,碗兒慘叫一聲,抱著小腿就倒在了地上,疼得在地上直抽搐。侯掌柜的一見大驚,衝上去劈頭蓋臉照著那匠人就是一頓抽,破口大罵道:「你個夯貨,這是什麼地方,你也不小心著點兒,作死不成?」
「行了!」
楊浩冷喝一聲:「這種地方也是能大聲喧譁的?滾開!」
他淡淡地瞟了眼那個小黃門,訓斥道:「碗兒,你也是不長眼睛,直不愣登的就往上撞?平時怎麼做事的?好了好了,去旁邊歇會兒,歇過了勁兒再跟來聽用。」
碗兒痛得眼淚汪汪的說不出話來,楊浩已拖著殘腿一起一伏地去了。
皇儀殿宮門口,幾個匠人比比劃劃,又說又量,焦海濤在一旁指指點點,畢竟宮中禮儀,和地方百姓辦喪事還是有許多不同的,這方面的禮儀他可比楊浩那根大棒槌明白。
楊浩立在不遠處,抬頭看著搭了梯子爬上宮牆丈量的匠人學徒,嘴唇輕輕嚅動了一下:「都準備妥了?」
站在身後的侯掌柜還是一副很猥瑣的樣子,可是一雙小眼睛裡也隱隱透著一絲精明:「一俟得到大人吩咐,我們便立即著手準備。大人是要走水路還是走旱路,先往西還是先潛居城中?未曾得到大人的准信兒,我們只好都做著準備,保證萬無一失。」
他咧嘴一笑,低低說道:「這天底下再亮堂,也有陰溝暗渠,城狐社鼠,挖門撬洞,官府再了得,也沒本事把手伸到那裡邊去。」
楊浩微微頷首:「你們先準備著,如何潛走,現在還沒個頭緒,我也要隨機應變、見機行事,對了,我在宮裡,處處都有眼線盯著,可是我想見一個內宮裡極重要的人物,你們……有沒有本事把她帶來見我?」
侯掌柜的眉頭微微一蹙:「大人,內宮人物,恐怕不好相見,這宮裡頭,我們可伸不進手來。」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事在人為,未必想不出辦法。內廷也是要搭棚兒的,一會兒我帶你去靈堂,先認認人,詳細的計策,咱們再做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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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行,文武百官輪番入宮哭靈、守靈,趙光義雖然忙得焦著爛額,也得一日三至,帶頭哭祭,到了第二天午後,整個宮中已是人困馬乏。換進來的哭靈官兒們還算有點精神,王繼恩這些人可是連軸兒轉,都有些吃不消了。
一箱箱未曾染色的白綾白緞自後宮裡搬出來,工匠們忙忙碌碌,內廷中的棚兒已經都搭完了,一座座棚兒矗在那裡,莊嚴肅穆。
皇子德芳年紀還小,早已禁受不住,由人帶下去暫做歇息,皇后娘娘和永慶公主卻仍一直守在靈前,中間只休息過兩個時辰,吃了點東西。
楊浩忙碌一番,回到靈堂一角站定,永慶公主悄悄睨了他一眼,楊浩假意咳嗽,向下重重地點了下頭。永慶公主此前已得到他匆匆示意,此時見他點頭,便輕輕退到一旁,帶著兩個貼身宮人向西偏殿行去。
王繼恩正監看著滿殿文武的舉動,尤其是楊浩的一言一行,對這位年幼的公主卻不大放在心上,他在乎的朝臣們有沒有疑竇,有什麼舉動,卻萬沒想到身處深宮的小公主會知道先皇遇刺真相,而且異想天開地要與外臣接觸,何況她往西偏殿去方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渾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