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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
李繼筠出聲喝止,沉吟說道:「花大人所言……未必不可行。」
李丕祿驚道:「衙內,你怎可相信他的異想天開?」
李繼筠搖頭道:「不然,我爹說過,趙光義並不信任楊浩,當初調他的兵伐漢國,趙光義未嘗沒有借我李家的刀,削他楊浩勢力的意思,可惜……楊浩太過奸詐,我們襲銀州不成,如今這一紙詔書,倒是被他大肆利用。朝廷大杆大旗,他可以扛,我當然也可以。」
李繼筠猛地抬起頭來,沉聲道:「花大人的主意不錯,這是我們目前擺脫楊浩的唯一手段,就按花大人的意思干吧。堂兄,我去朝廷為質,做他一回勾踐!這西北,就全都拜託堂兄了。」
「衙內!」
李丕祿握住李繼筠的手,激動地道:「既然衙內要做勾踐,那我李丕祿就為衙內做一回文種!」
「你我兄弟同心,再創李氏霸業!」
※※※
麟州,楊家城。
這裡同樣設著一座靈堂。
楊崇訓眼部中箭,毒素直入腦髓,本來已是神仙難救,只是他放心不下兒子,憑著一股堅強的意志掙扎著生命,殫精竭慮地為自己安排後事、為兒子安排出路,等到他聽說大哥未死,而且已趕回麟州,心神一懈,這油盡燈枯的生命便也到了盡頭。
楊崇訓自少年時便離開楊家,扶保漢國,後來又改隨了劉姓,如今自己兄弟已成為楊氏家主,他這個長兄的身份未免顯得尷尬,所以他本來是不想再去見自己兄弟的,可是當他聽說楊崇訓身受重傷,已將不久於人世時,這兄弟之情終於壓過了一切,於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麟州。
當他趕到麟州時,楊崇訓已是氣息奄奄,楊繼業快步走進久違二十多年的楊家老宅,一進祖屋後宅楊氏家主的居室,就見楊崇訓身邊已圍滿了楊家的文武部將,見到自己大哥出現,楊崇訓獨目怔忡良久,才依稀認出自己的胞兄。
二十多年未見,當初風華正茂的少年,現在已近中旬。如今相見,往事歷歷在目,恍若夢鏡,楊崇訓與楊繼業痴痴相望良久,突然熱淚長流,顫聲說道:「大哥,你……你終於回來了。」
楊繼業目蘊淚光,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輕輕蹲下,握住他無力的手,低聲道:「二哥,我回來了。」
楊崇訓哭得就像一個孩子,泣不成聲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哥,這麟州城,本該是你的,如今兄弟不成了,就把它……交還給你。」
楊繼業握著兄弟的手,目光漸漸蘊起淚光,許久才道:「二哥,為兄聽說你因傷病重,這才趕回見你。為兄如今已投效於楊浩大人麾下,這麟州城,我不會要的。」
楊崇訓聽了先是一呆,隨即卻放聲大笑,邊笑邊咳嗽著道:「好,好,大勢如此,天意如此啊……」
楊繼業皺了皺眉頭,關切地問道:「二哥,為兄這次來,還帶了幾位銀州名醫,可否讓他們為你診治一番。」
楊崇訓慘然道:「帶了這麼多年的兵,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見過那麼多死人,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麼?來不及了。大哥,兄弟臨死之前,能見到你,也就能夠閉眼了。兄弟無能……無能啊,這麼多年,兄弟獨自一人,撐得好辛苦,如今……你回來就好。楊家這份基業,兄弟交給大哥你了,如何處置,由你決斷。」
他又顫巍巍地喚過兒子,讓他跪在楊繼業面前,含淚說道:「大哥,我……把扆兒,託付給你了。有大哥照拂著他,兄弟……兄弟死也瞑目了……」
一語未了,楊崇訓拉住楊繼業的手便輕輕滑落下去,含笑而逝。
楊繼業雖是久經戰陣,見慣了生死,如今匆匆一面,闊別二十多年的兄弟便就此長逝,也不禁老淚縱橫,拋灑胸襟。
楊家城開始辦起了喪事,楊繼業一面使人把這裡的情形稟報於楊浩,請楊浩和折御勛為結義兄弟奔喪,一面親自為兄弟料理喪事。麟州兵將凋零,本來就沒有幾個能撐得起局面的人物,主要的帶兵將領李安、楊小麼、楊大寶、盧永義又被楊崇訓關在牢里,所以楊繼業召集麟州文武,宣布麟州就此歸附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楊浩的提議沒有受到絲毫阻撓。
楊繼業是個一諾千金的漢子,他既答應效忠楊浩,便無論生死,絕不會更改主意。但是麟州城是楊崇訓託付給他的,如果麟州能獨自支撐,他是會儘可能地幫助侄兒,使麟州自立一方的。可是,待他了解了麟州的兵員、糧草、百姓各個方面的情況之後,他便知道,在西北地界上,已無楊家立足之地,就算他肯回來,在西北也支撐不了多久,畢竟……他只擅長打仗,麟州這個爛攤子,做為一個政權,絕不是只靠一員良將就能支撐下去的,於是便與侄兒商量。
楊光扆本已受過父親的囑咐,自然不會反對,於是,麟州正式易幟,成為楊浩轄下的一座城池。
這邊料理著喪事,楊繼業便下令把李安、楊小麼、楊大寶、盧永義四人釋放,楊繼業長子楊延朗為人穩重,聽了父親命令,不禁遲疑道:「爹,他們四人是叔父親自下令拘押起來的,如今二叔剛剛過世,爹就推翻了他的命令,讓麟州上下看在眼中,恐怕……不太好吧?」
楊繼業輕輕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你二叔若是真想懲治他們,早就動手了,何必拘而不治?難道,要等楊浩大人趕來才開釋他們麼?你去,讓扆兒親自去獄中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