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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落還沒說完,趙德昭已大喜道:「太尉真國之忠良,如此,大事可期了。」
宗介州瞟了自己愛徒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向丁玉落道:「姑娘,太尉言下之意,關鍵就在於,千歲能否調得動北伐諸軍?」
「不錯!」
丁玉落道:「千歲初次領兵,在這種情形下,能否指揮得動三軍,殊難預料。太尉說,如果千歲貿然將真相告知諸將,而諸將不肯犯險相從,則事機已敗,千歲再無生路,更遑論暫且隱忍,以待時機了。」
宗介州道:「此言固然,但……千歲若不將真相相告,如何試得諸將心意?」
丁玉落淡淡一笑:「這正是千歲要解決的問題了,民女……只在此靜候回音!」
第404章 良禽
五月天,算不得太熱,尤其是駐紮在山陰下。
可是當吳王趙德昭突然出現在党進大帳中時,還是見這位党太尉穿著件小褂子,打著赤膊,結實的胸口露著黑亮的胸毛,像只受困的老虎一般,正在帳中打轉轉。
一見趙德昭,党進不由一怔,連忙搶步上前,叉手施禮道:「党進見過千歲,千歲要來,怎也不使人說一聲,老黨如此打扮,未免失禮。」
趙德昭忙道:「將軍忠勇驍猛,性情粗獷,向來如此,孤豈會見怪。」
党進唯唯稱是,請趙德昭上座,又吼了一嗓子,叫起貓在帳角偷睡的老兵,給趙德昭沏壺茶來,這才問道:「千歲明日便要還京了,介時,老黨自要率眾將去相送千歲的,老黨正想著,過一會兒就先去見見千歲,營中有些什麼安排,好請千歲示下,想不到千歲卻屈尊來了,敢問千歲,於眾將還有什麼吩咐麼?」
趙德昭輕輕一嘆,悽然說道:「此番北征漢國,父皇志在必得,孤與將軍風餐露宿,兼程而來,本以為漢國一舉可克,建此開疆拓土之奇功,不想……父皇竟猝然駕崩,龍馭殯天……」
党進聽了,一雙虎目中也不禁蘊起淚光,勸道:「老黨也沒想到,官家龍精虎猛的身子,再坐三十年天下也不稀罕的,竟爾……,天有不測的風雲,千歲還請節哀順變。」
趙德昭落下淚來,黯然道:「父皇在時,致力於一統中原,來日取回幽燕,一統漢室江山,還天下一個太平世界。幽燕現在契丹人手中,如非充分準備,輕易啟不得戰端。可小小漢國,彈指可滅,實不足慮。如今契丹內憂外患,無力顧及,這是天賜良機,一旦失去,不知還有什麼變化。」
他抬起頭來,殷殷望向党進,慨然說道:「孤思來想去,有心完成父皇遺志,繼續出兵,平了漢國,再回京舉孝,將此大捷焚告父皇在天之靈,以告慰亡父,不知將軍以為如何?」
党進攸然色變,沉吟道:「恐違官家旨意。」
趙德昭道:「時機稍縱即逝。」
党進躊躇道:「這個……」
趙德昭忙道:「此乃父皇遺志,也是我宋國征戰天下,最後一個滅國拓土的大功,機會難得啊。孤年輕識淺,欲完成先帝遺志,又恐有違聖意,到底應該如何,心中委決不下,所以才來尋老將軍,請黨叔叔給侄兒拿個主意。」
党進連忙離座遜謝道:「千歲客氣,老黨實當不得千歲如此稱呼。這件事太過重大,非党進一人便可拿得主意,千歲還容老黨仔細想上一想,與幾名將軍稍作商議。」
「好,那……那孤便等將軍決斷。」
趙德昭起身拱一拱手,又道:「先皇在時,嘗言將軍赤膽忠心,憨樸直率,是最可倚重的人。如今機會難得,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況且,我們如今距漢國近,距汴梁遠,漢國不堪一擊,大功唾手可得。一旦拿下漢國,就算以功抵過,官家也不會怪罪,還望將軍三思。孤王,靜候將軍佳音了。」
這一計,是太傅宗介州想出來的主意,先帝的真正死因,在確定諸將心意前,是不能輕易說出來的,否則先斷了自己所有後路,一旦諸將不肯相從,那除了自盡便再無第二條路走了。
如今以先皇遺命相迫,以滅國拓土之功相誘,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相勸,如果眾將領有抗旨進軍之意,那接下來自然可以繼續抗旨。就算他們肯進兵而不肯造反,只消違抗今上的嚴旨,帶著他們離開駐地,也可對外宣揚諸將已反,對內直言先帝被弒真相,以大義和既成的事實脅迫他們不得不反。
如今趙德昭言辭切切,已把問題推到了党進手中。他也知道北伐諸軍各有統屬,党進雖威權最重,要他貿然決斷,他也必然有所顧忌,與幾名主將計議一番是他必然的反應,所以只能回去等待,不敢露出急躁模樣。
趙德昭走後,党進轉來轉去,最後一拍大腿,吼道:「來人,叫潘美來見我。」
不一會兒,潘美一身戎裝,嚴嚴整整地到了党進的帥帳,進帳抱拳道:「潘美見過黨帥,黨帥……」
他一抬頭,就見党進光著一雙腳丫子,穿一件齊肩的小褂子,咧著懷盤膝坐在榻上,就像一個看瓜棚的老農,衝著他揮手:「行了行了,又不是升帳點將,你穿一身盔甲來做什麼,坐下,坐下。」
潘美微微一笑,上前來在党進的榻邊坐了,問道:「太尉召我來做什麼?」
党進嘆了口氣道:「仲詢吶,老黨心中有一件大事委決不下,所以要與你商量一番,你小子心眼多,想得細,這事兒,咱倆一起來核計核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