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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後邊唏哩嘩啦一陣響,幾個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囚犯拖著手銬腳鐐被押了上來,這幾個死囚在外邊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個個凍得哆哆嗦嗦、嘴唇發青,到了堂上便往那兒亂七八糟的一跪,有的高呼見過大老爺,有的稱一聲見過楊大帥。
另有兵士拿布裹了幾柄刀劍、捧了一札信柬,到了堂上把刀劍往地上一扔,雙手呈上信柬,大聲稟報導:「明堂川李繼法圖謀不軌,刺殺大帥,被我等當場斬殺刺客五名,抓獲刺客七名,繳獲刀劍、伏弩共計十餘具,另搜獲明堂川李繼法、張浦與刺客往來的秘信五封,信中詳述了他們意圖謀害大帥、繼而竊據銀州扯旗造反的打算,請大帥明鑑。」
楊浩瞟了一臉驚愕的張浦一眼,故意問道:「李通判,我看張指揮一臉正氣、慷慨激昂,不像是意圖不軌的反賊鼠輩,你們可不要抓錯了人吶。」
李一德一本正經地道:「節帥,卑職為官,一向是公正廉明的。通判府明鏡高懸,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罪犯。對於雙龍嶺李繼法謀反一事,卑職仔細審問了相關的人犯,已掌握了充份的證據,大人請看,這些刀劍、信柬就是物證,這些被擒的刺客就是人證。」
楊浩笑道:「兵器可以假造,囚犯可以誣告,信件麼,也可以慕仿,恐怕這些憑據……尚不足以入人之罪吧?」
李一德馬上道:「節帥,這些信柬上分別有李繼法、張浦的官印為憑,那可是做不了假的。」
楊浩訝然道:「竟有此事?快快取來我看。」
張浦看著這兩人裝腔作勢地做戲,只是冷笑,卻見李一德接過信柬,走到帥案旁,打開一封看了看,展顏笑道:「唔,這封信是李繼法寫的……」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枚印信,挪過楊浩的硃砂印台蘸了蘸,然後在那信柬上蓋了一個大印,張浦一雙眼睛越瞪越大,他已料到楊浩必然偽造證據為他出兵製造藉口,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作假,這……這……這也太囂張了吧?
李一德又展開一封信,看了看落款,笑道:「這一封,是張浦寫的了。」
隨即又取出一枚印信,張浦看的清楚,這枚印信正是自己使用的那枚官印,平日請糧請餉,往來公文,都是由他處置,那銅鈕兒磨得鎧亮。艾義海抓起大印,在信柬上又蓋了個印,如此這般,把所有的信柬都蓋了個遍,然後收起印信,微笑拱手道:「節帥請看,這封信柬真實無誤,上邊的官印與我們剿獲的印信兩相對照,絕非偽造,證據確鑿,並無半點虛假,卑職說過,卑職執掌司法,明鏡高懸,一向是公正廉明,從不循私枉法的。」
張浦聽了這番風涼話,鼻子都快氣歪了,卻見楊浩拿著信柬,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點頭道:「果然並無半點虛假。」
他吹了吹信上還未乾的印油,又向堂下跪著的囚犯們喝道:「是誰主使你們刺殺本帥的,速速給本帥指認兇手,若是爾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帥可免你們一死。」
那幾個囚犯大喜,趕緊抬頭往堂前眾人看來,幾個囚犯瞅了瞅,不約而同地指著袒著半邊膀子,一身匪氣、面目猙獰的艾義海,斬釘截鐵地道:「就是他,就是他,大帥爺,我們都是受此人指使,不得不從,還請大帥開恩,饒小人不死。」
艾義海氣得七竅生煙,抬手就給了那不開眼的死囚一個大耳光,破口大罵道:「睜大你們的一對狗眼看個清楚,本將軍是大帥麾下的一員武將,這個白面書生樣的傢伙才是張浦。」
「喔……」,眾死囚從善如流,指向艾義海的手指齊刷刷地換了方向,又一齊指著張浦,異口同聲地道:「就是他,就是他指使我們幹的,小人們只是聽命行事,此人才是元兇主謀。」
楊浩笑嘻嘻地道:「張指揮如今還有什麼話說麼?」
張浦冷眼看著這一幕醜劇,此時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楊浩炮製證據,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楊浩當眾這般炮製證據,卻是在向他示威了。楊浩是在告訴他,銀州已盡在他楊浩的掌握之中,他在這裡可以為所欲為、無法無天,這節堂上的每一個人,都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他現在就是指著一頭駱駝說它是大象,這滿堂的文武將士也都會跟著他一齊說瞎話。
楊浩此舉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大宋這塊招牌,西北諸藩誰需要時都會扛出來顯擺顯擺,但是誰也沒有真的把它當成祖宗牌位一般供著,他楊浩既然敢對明堂川公開用兵,就壓根沒有顧忌汴梁城裡那位趙官家,趙官家他都可以無所顧忌,夏州那個李大胖子自然更不在話下,他張浦已無所憑藉,不要指望緊緊咬住同屬宋臣這一點就能讓楊浩有所顧忌。
楊浩看著張浦精彩的臉色,笑道:「怎麼,張指揮無話可說麼?」
張浦狠狠啐了一口,說道:「算你狠!張某認栽。」
楊浩哈哈大笑,他把手一擺,兩旁文武潮水般退下,士卒們拖起那些死囚,也走得一乾二淨,片刻功夫,節帥大堂上就比狗啃過的骨頭還乾淨了,就只剩下了楊浩和張浦兩人。
待得人群走光,楊浩把臉一沉,說道:「張浦,李繼法一介莽夫,既無智、又無勇,更無大志向,如果不是你為他出謀劃策,再三攛掇,李繼法豈有膽量招惹本帥?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