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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守在門外的姆依可從未想到男人之間的感情也可以這樣豐富多彩,那個粗獷胖大的臊豬兒,還有整日一副閒適無謂的笑容,似乎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老爺,原來他們心中竟有這麼多酸甜苦辣。
靜靜地聽著,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這兩個漢子笑聲里的辛酸,悄悄地,她別過臉去,輕輕拭去了頰上的淚。另一側,穆羽詫異地看她一眼,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他歪著頭想想,還是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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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正當空,一艘大船在汴河上隨著涌動的浪頭輕輕地起伏著,船頭負手站著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腳下不丁不八,站得穩穩的。月光映著他的目光,那目光與他粗獷的外表絕不相襯,甚至同他的年紀也絕不相襯,那是冷靜的、睿智的目光。
如果楊浩看到此時的人,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個人居然是崔大郎。
在崔大郎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同樣負手看著鱗鱗的河水。由於船蓬檐兒的陰影正落在他的身上,叫人無法看清他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沉聲說道:「大公子,在那個楊浩身上浪費功夫,值得麼?」
崔大郎頭也不回,沉思有頃,淡淡一笑:「唐三兒怎麼說?」
那中年人長長地吸了口氣,說道:「唐家不聽勸告,已決意從西北撤出來,往中原發展了,他如今已經得到南衙的鼎力支持,自然是自信滿滿。」
「哼,若不是已經得到了南衙的支持,他也不會孤注一擲,這麼快就從西北抽身了。」
崔大郎頓了頓,又道:「本來,我與他已有商量,他派人先行進京打點鋪路,唐家基業在三年之內緩緩撤出西北,這樣我就有充裕的時間去彌補唐家抽身之後造成的這片勢力空白。可惜……他找到的那個馬前卒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霸州,家產也被人重又收了回去,唐三兒始料不及,如今只能親自出馬,連累我的計劃也被打亂了。」
身後的中年人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公子肯定還有下言,只聽崔大郎道:「任卿書和馬宗強傳訊給我,多次提到了這個楊浩。呵呵,攪得唐三隻能提前出馬的,也是這個楊浩,我仔細研究過有關他的資料,這個人……也許值得我扶持一把。」
「他?」中年人輕笑一聲道:「大公子,就算他本來是一頭猛虎,現在也被拔去了爪牙了,如今他在京城雖不敢說是舉步維艱,卻也是處處小心,只圖自保,此人還能有什麼用處?」
崔大郎淡淡地道:「呂不韋看中秦異人的時候,秦異人的境況比他還要糟糕,普天下人也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奇貨可居。」
中年人閉口不語。
崔大郎吁了口氣,又道:「唐家一走,西北根基盡失,沒有唐家配合,我們要接手,要重新建立起屬於我們的勢力,不知要耗時多久。以楊浩在西北的人脈和勢力,他是最好的人選。」
他靜了一靜,又道:「機會,是等出來的,也是自己促成的。我在西北,已經找到了合作的人,但是,最終能作主的人還是楊浩,所以我必須來了解一下,看看他這個人倒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值不值得我們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中年人眉頭微微一蹙,困惑地道:「大公子,西北一隅,值得我們如此重視麼?」
崔大郎背負雙手,仰起臉來看著玉盤一般靜靜懸掛於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悠悠嘆道:「大唐盛世又怎樣,轉眼就化作了虛空泡影,居安……要思危啊……」
第252章 古吹台
開封東南,古吹台。
此地翠柏林立,綠樹成蔭,風景十分優美。
古吹台,就是後世的禹王台,相傳春秋時,晉平公駕前有一位雙目失明的樂師名叫師曠,他經常在這個地方的一座高台上彈奏樂器,後人為了紀念他,就把這處地方叫做古吹台。
春光正好,科考剛罷正靜候發榜的舉子們心情更好。
踏青野遊,是一件開心的事。與美人一起踏青野遊,更是一件開心的事。與如今汴梁四大行首中隱隱已凌駕「媚狐窟」的吳娃兒之上的柳美人同游,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太陽高高升起,懶起的舉子們陸陸續續趕到了古吹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根據崔大郎統計,至少有一千三百名赴京應試的考生欣然應允一同踏青春遊,這些舉子,再加上他們那些提著食盒、攜著筆墨的書童、小廝,至少就有兩千多人了,此外還有許多聽到風聲的開封士子不請自來,人數足有三千上下,古吹台附近從來不曾這麼熱鬧過。
柳行首還沒有到,不過這些舉子們並不寂寞,本來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十分熱鬧,何況崔大郎還把開封城內的一些娛樂項目也搬了來,關撲、說書、雜技、藏術,相撲……,精力旺盛的舉子們各取所需,興致勃勃。
及至下午,一乘小轎才姍姍而來,轎後跟著兩排十六名錦衣玉釵、霧寰雲鬢的娉婷少女,遠遠行來,衣帶飄飛,仿佛仙子謫凡,立時吸引了舉子們的注意。
小轎一直抬到青草蒼蒼的古吹台上放下,轎簾緩緩掀開,一隻纖纖玉手伸出來時,所有的人都迸住了呼吸,所有的喧鬧忽然都停止了,然後,是她那如雲的髮鬢,是那金步搖清脆的聲音,是她眉心的桃紅花鈿,是她的仙姿玉容。
舉子們看得心神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