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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從內部攻破,那麼徵調民夫壘土山攻城又如何呢?在這地廣人稀的西北地區,整個北漢國如今才不過五萬戶百姓,要他去哪裡找那麼多人來助戰。比起河中城、壽州城,這裡可是北漢的都城,這裡是北漢國人最後的希望,他們的抵抗比起壽州來又該頑強多少倍?
他手中現有的兵力本來足以把北漢都城中所有的軍隊消滅一遍又一遍,但是前提是北漢肯與他出城決戰,如果要攻城,以最快的速度把北漢都城攻打下來唯有徵調民夫或者大舉增兵,可是……他還有兵可增麼?
國內的兵不能再抽調了,荊、湖、蜀這些已經被他覆亡了的國家還沒有徹底消化,需要駐紮大量軍隊;南唐、南漢那裡也要派駐重兵,防止他們趁機在自己腹心咬上一口;開封城下也要駐兵,五代亂世以來,擁兵自立、野心勃勃的大將太多了,不能不防有人趁機作反;西北那邊羌人正在作亂,也須有兵鎮壓;尤其是契丹人,這個最強大的敵人,比他大宋立國早了五十餘年,如今的契丹人再不是以前那種部落聯盟、臨戰匆匆組合各有統屬全憑一股野蠻勇力做戰的匈奴胡虜了。
他們在政體上一如中原,是封建制的帝國;經濟上有契丹人遊牧、燕雲十六洲的漢人農耕;軍事上保持著遊牧民族的勇武;地理上他們占據著最險要的地勢;而軍備上,他們有著大宋最為欠缺的進攻性武備:戰馬。這個敵人,將是他今後面對的唯一勁敵。以往只要大宋伐漢,他們必來支援,這一遭兒,他們會不會來?
此番他御駕親征,已經考慮到北國出兵的可能,因此採取多路分兵,圍城阻援,先掃清外圍敵軍,最後攻克北漢都城的策略。四路大軍,一路直攻北漢都城,一路北取插雲嶺,截斷北漢與契丹之間最大的一條陸路交通要道,防止漢軍北竄、契丹人南下接應。第三路大軍駐紮於東面的通天河,防備契丹人派軍支援。他親率第四路大軍押後,目標也是北漢都城。如今連他親率的大軍也派上了用場,可是要攻取這座堅城,還是有些欠火候,但是那兩路警戒大軍是抽調不得的,否則一旦契丹人突然殺到,那就不是能不能拿下北漢都城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從容撤退的問題。
趙匡胤憂心忡忡地望向北方,望向那千里長風、雄關漫道的大漠草原,那群化外野人,有沒有那麼長遠的目光,暫且放下內部的糾紛,為北漢解圍呢?如果不能儘快攻下北漢都城,他們又出兵來助的話,這一番豈不是又要無功而返?
趙匡胤悵望半晌,又回首睥睨腳下這座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城池,這座城池遲早要陷落在他的手中,這座城池中的那個皇帝遲早要像其他的帝王一樣匍匐在他的腳下稱臣,可是,上天會不會給他足夠的時間一戰功成?
城如孤島,戰陣如雲,從山頂望下去,萬千軍卒,猶如一群群螻蟻。曾經,他也是這些螻蟻中的一員,如今,他已裹上黃袍,成為一朝天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不管他情不情願,這雙手必須得去染上那些鮮血,只因……他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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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官家眼望戰場,憂心忡忡的當口兒,自然是看不到那千軍萬馬之中,正有一隻沒穿軍服的「小螞蟻」,正匆匆走進程世雄的軍營。程世雄隸屬府州折家的西北邊軍,這次被徵調來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掃清北漢都城的外圍州縣,同時負責護送各路轉運使押送來的糧秣供應。
放著這麼一員虎將不用、放著與北漢人有豐富戰鬥經驗的西北邊軍不用,而以禁軍打頭陣,趙官家自有他的一番打算,他不但想要一舉拿下北漢,還想彰顯軍威、敲山震虎,軟硬兼施地逼迫西北兩大藩鎮武裝摺家和唯折家馬首是瞻的楊家放棄兵權。
程世雄樂得輕鬆,外圍縣鎮的北漢武裝被他逐的逐、殺的殺,掃清了外圍便來軍前報到,未得府州折家示意,他也從不主動請纓參戰。這幾日攻防愈發的猛烈,負責攻打西城的禁軍傷亡太過慘重,趙官家不得不把他們撤下來休整,程世雄這才承擔起了攻打西城的任務。
說起這程世雄,倒真是一員天生的戰將。像他這種人,天生就是為了戰場而生的,並不在他兵書讀過多少。趙括有一個用兵如神的父親,他自幼所習兵書之繁,天下名將少有能辯得過他的,可是真上了戰場一無是處。孫武與他有些相似,可是同樣不曾自小卒做起,甫任大將,就能百戰百勝。
沒讀過幾本兵書,全憑戰場廝殺、血火磨鍊而無師自通,精於戰陣的,本領也不在「科班」出身的名將之下,從一小卒開始的殺神、戰神、不敗之神白起,連字都不認識、只識彎弓射大雕的鐵木真,就是這樣的名將。程世雄和他們是一路人,若非真有大本領,他不會有那麼多甘心效死的部下,也不會被折家委以重任,以外姓人的身份獨領大軍鎮守西陲。但是直到今日之前,他是北漢都城下最清閒的人。
如今領了攻打西城的任務,程世雄倒也沒有敷衍,他集中了數十架拋石機,猛攻城池一點,轟塌一處城牆,轟壞了西城的大門,然後親自揮舞長戟領兵衝鋒。
敵之弱點,就是我軍攻擊之要點,策略原本沒錯,然後城中守軍占據地利,不需要多少兵馬,就能把這個缺口封鎖的嚴嚴實實,以程世雄之驍勇,連番發起衝鋒竟也不能寸進,反丟下許多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