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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蠢材!」張繼祖冷哼一聲道:「唐姑娘若真有誠意,豈會因我回拒便就此罷了?她是一定會再把那幾個侍婢送回來的。可你二叔這麼一拒,唐姑娘方知我為官清廉、品性高潔呀。」
他撫弄著鬍鬚,笑吟吟地道:「對了,你明日幫二叔去打聽打聽,那位唐姑娘到底是個什麼人家,家世如何,年方幾何,可曾許配了人家?」
張安一聽默然不語:「我這二叔胃口不小啊,我聽人說送來四個婢子侍候,就覺心滿意足了。我二叔……卻連那送禮的人都想一口吞了下去。這為官之道,看來我還真該繼續學習啊……」
張繼祖吩咐已畢,擺手道:「去吧去吧,二叔身子乏了,若是唐姑娘再遣那幾個侍婢來,你客氣一下,然後盡皆發付在外宅侍候飲食、待客奉茶就好。一定要向她們說明,這內宅可是一步也不許她們踏進來,你二叔……可是一個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
張安心領神會,連忙答應一聲,吹熄了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燈光一滅,月光透窗而入,經那窗欞濾了一層,卻尤顯清明。
「今晚的月亮,一定又大又圓。」
張大人想著,微笑著鑽進了被窩,做起了紅袖侍酒,美人添香的春秋大夢。
權柄,就讓那兩起子人去爭吧,不為是為,不爭是爭,老夫只是按兵不動,若能討唐焰焰那樣的美嬌娘來暖被窩,那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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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月下,丁玉落正撲在楊浩懷裡,哭得天崩地裂。
楊浩僵硬著身子,攤開雙手,任由她趴在胸口,眼淚濡濕了自己的胸襟。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丁玉落這般軟弱,哭得稀哩嘩啦。是啊,說到底她才是個十八歲的姑娘,經歷過多少風雨,歷練過多少坎坷?以前她所表現出來的強勢,除了她堅強的個性,還因為她背後有父兄的支撐,可是現在她還有什麼?
楊浩心裡一酸,張開的雙手慢慢環住了她衣帶漸寬的嬌軀,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緩聲安慰:「不要哭了,丁家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今晚特意來看你,就是想幫你。」
「嗯……」丁玉落繼續哭,繼續把鼻涕眼淚塗到楊浩的胸口。
在楊浩面前,她偽裝出來的所有堅強都化作了烏有,像個受人欺負的可憐無助的小妹子終於見到了能為她撐腰的大哥。事實也是如此,在她心中,楊浩早已成了丁庭訓、丁承宗之外她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唯一一個男人。
「二哥,我爹他……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
「大哥他……他一直人事不省,延請了多少名醫,都看不出個名堂。」
「我知道……」
「二哥,你不知道這些日子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也沒想到,承業他……他竟然那麼混蛋,祖宗基業全都要被他敗光了,我眼睜睜地看著,卻毫無辦法。丁家就這麼完了,要不是……要不是大哥還要我照顧,我真想死了算了。」
「我知……,」楊浩嗔責道:「我一直以為,你堅強獨立,是個非凡的女子,你怎麼能有這樣自暴自棄的想法?你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了,但有一線希望,就絕不放棄,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我……我……」丁玉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輕輕低下頭去,卻仍絕望地道:「還能有什麼希望呢,哪怕是你回來了,可是承業才是丁家名正言順的主人,他的一舉一動,就連我都沒有辦法干涉……」
「你沒有那個權力,我也沒有,但是有一個人有。」
「誰?」丁玉落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放出了希望的光。
「你大哥,丁承宗。」
丁玉落的眼神又迅速趨於黯淡,慘笑道:「大哥……他……他人事不知,已是一個廢人了……」
楊浩的眼睛閃爍著難言的光彩,一字一頓地道:「也許……我有辦法讓他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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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嚓!」火石點燃了一盞油燈,光明立即灑滿了整個房間。
房間裡有股淡淡的藥味,但是非常乾淨,看得出灑掃收拾的非常用心。丁承宗雙目閉著躺在床上,就像正在安靜地睡著。他臉頰削瘦蒼白,正是一個壯年的人,卻因肌肉鬆馳,顯出了幾分老態。
丁玉落看著他,幽幽地道:「每天,我都要給大哥翻身,活絡血脈,防止他生了褥瘡,還要下人勤給他更衣、沐浴,大哥每天都只是這樣任人擺布,沒有一點意識……二哥,你真能讓他醒過來?」
楊浩目光閃動著道:「我得了一種奇藥,是否對症下藥,只有用過了才能知道。如果這藥真的有效,那就證明了我心中的一個猜疑,那時,我們或許就能揭開一個謎團,現在一切言之尚早。」
丁玉落大惑不解道:「謎團,什麼謎團?」
楊浩知道丁承業再如何不肖,在丁玉落眼中都是她的兄弟,真相未明,沒有掌握證據之前不想多說,便搖頭道:「現在還只是一個沒有依據的猜想,不說也罷。」
他握住丁承宗軟弱無力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脈搏,回首問道:「對了,你身邊這些人可不可靠?如今我到了這裡的消息還不能泄露出去。」
「可靠。」丁玉落肯定地道:「丁家如今是樹倒猢猻散,她們都是自願隨在我身邊的,若非一腔忠義,她們早就各奔前程去了,誰還會留在我的身邊。不管是小青、小源,還是前院的幾名長工,都是絕對信得過的。承業要遷往開封,他們卻是俱都願意與我留守這座莊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