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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別駕洪子逸冷哼道:「澤塔兄,我看楊繼業這是虛聲恫嚇,想要迫使我們不得不與他一起行動,他是五公子的親姐夫,如果我們就是不走,他真能橫下一條心,棄五公子於不顧?方才你也聽見了,楊太尉遠在西域,對於府州之變,尚無隻言片語送來。
我折家對楊太尉仁至義盡,楊太尉是折帥的義弟,為人光明磊落,義字當先,豈會容許部下干如此不仁不義的事來?楊繼業就算真的想走,他也不敢令楊太尉背上這不義的罵名決然而走,他派楊延浦來做說客,就是想迫使我們答應,只要五公子同意撤走,那就不是麟州主動要撤,而是我府州要撤,麟州孤掌難鳴,他們不得不為之應和了,我看這是他的脫罪之計。」
申澤塔道:「子逸賢弟,你這樣說,未免有些一廂情願了吧。楊繼業戎馬半生,不知經歷過多少險惡之極的局面,若是他臨戰之時,當斷不斷,不計得失,只計一己利害,還能闖下無敵之名麼?早就身死沙場了。因為顧忌五公子是他的親眷,顧忌楊太尉的義氣深重就不敢撤兵?笑話。
子逸賢弟莫非忘記了,當日漢國都城之下,楊繼業置妻兒於城中為質,自率萬餘死士,險些於亂軍中取了趙光義首級的事了?該當效忠主上時,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妻兒的身家性命都可棄之不顧,他會因為這些顧忌也猶豫不決,自亂陣腳麼?」
「申司馬,此言差矣……」
「洪別駕,差什麼差?我看是你們這些文人不曉武事,偏要出來指手劃腳。」
「咦,申司馬,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文人怎麼啦,光憑你們這些武夫,便能運籌帷幄,便能……」
「好啦好啦,都不要吵啦。」
摺子渝忽然打斷了他們的話,瞟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如今局面,武將主退,文官主戰,到是真的有趣。」
她在椅上輕輕坐了,緩聲說道:「种放和楊繼業商議,意欲趁潘美大軍未至,主動撤退,集中兵力與橫山一線構築防線。我以為,他們這是想放棄一城一地之得失,以有利地形與宋軍周旋,尋求戰機,遲滯、鉗制敵人,消耗宋軍銳氣,積小勝為大勝,為反守為攻製造條件,如果不是這中間亘著一個不屬於楊太尉的府州,如果在座的諸位都是楊家的官吏,那麼你們平心靜氣地想一想,他們這種選擇,還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嗎?」
洪子逸急道:「可是……五公子……」
摺子渝舉手制止了他,又道:「另一方面,他們這種考慮,也不僅僅是為了應付麟府之變,應付宋國來勢洶洶的大軍,而且是考慮到了楊太尉的遠征之軍倉促回師可能遇到的兇險,集中分散駐守於各處的軍隊,形成合力,主動布防於橫山,最不濟也可與宋國兵馬僵持一段時間。
這樣,楊太尉遠征西域的大軍就不必倉惶回師,甚至可以在吞併沙瓜二州、擊敗甘州回紇之後,才從容回師,以大勝之師,將橫山打造得固若金湯,甚至收復麟府也未必不可能。如果我不是折家的五公子,對他們這番算計,真要擊掌讚嘆了。」
任卿書喜道:「五公子,這麼說你是贊成楊將軍的主張?」
府州學正郝大杜一聽摺子渝話中之意,竟也是贊同放棄府州的,不由得五雷轟頂,他臉色漲紅如豬血,氣呼呼地站起身,厲聲道:「五公子如今還算是折家的人嗎?宋國的一些言論,老朽只當是對五公子的詆毀,如今看來,卻未必是空穴來風了!」
行軍司馬申澤塔大怒道:「郝學正,你這是甚麼意思?」
郝大杜喝道:「你們要走儘管走,郝某誓與府谷共存亡,哪兒都不去!」
老頭子說罷,大袖一拂,怒氣沖沖地去了,申澤塔急忙回身道:「五公子請息怒,郝學正是折帥忠心耿耿,氣極之下,言語不遜,並非是對五公子不敬。」
摺子渝淡淡一笑:「郝學正並沒有說錯,我有什麼好怒的?」
申澤塔大吃一驚,失聲道:「甚麼,五公子你……你……」
摺子渝緩緩地道:「我們府州……已經反了,不反就得束手待斃,可是反了,也就坐實了宋廷的指摘。我們反是反了,可是憑我們的實力,足以與宋廷對抗麼?若是只逞一時意氣,那就殺它個轟轟烈烈,身死沙場便是了。若要有一番真正的作為,歸附楊太尉已成必然。」
這一語既出,震得堂上文武盡皆愕然,誰也沒有想到原來她心中早就有了這份心思,一時都不知該說些甚麼好。
摺子渝卻自顧自地說道:「楊浩在西北所為,跡同於反,可是西北強藩向來如此,只要不稱王、不據地自立,中原一向施以羈縻之策,不會興兵討伐,而這一遭,朝廷是志在必得,我們不得不反,楊太尉業已不可能再以宋臣之名,西北霸主之實統御一方了,他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折家的人,都被朝廷抓了,再把府州之地拱手奉上?我不甘心!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報這個仇,叫他趙光義曉得什麼叫得不償失。」
摺子渝說到這兒,神色黯淡了些,輕輕地道:「諸位對我折家都是忠心耿耿,所思所慮也都是為我折家考慮,而今子渝已向你們表明了心跡,府州的利益與夏州的利益已然一同,諸位應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眾文武盡皆默然,摺子渝沉默片刻,擺手道:「各位散了吧,回去之後,將我的心意告訴所屬,準備依楊將軍之策,撤防橫山,府谷百姓,願與我等同行的,儘量護其周全。稍候,我會知會楊少將軍,請麟州方面協助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