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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承業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立即返身去穿外衣,虧得他夜半才睡,衣服穿得整齊,匆匆穿好外衣,趿上靴子,一瘸一拐地跑出房門,整個庭院中已殺聲四起,宋國禁軍侍衛們往日裡當慣了大爺,幾時受過這樣的鳥氣,今晚有焦寺丞和張指揮撐腰,打得又是冠冕堂皇的名號,這些禁軍侍衛們揚眉吐氣,衝進契丹人院落,摸進院中見人就殺。
契丹人好酒,平素有耶律文約束著還沒有人敢多喝,今晚他們借酒澆愁,卻無人阻止,許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他們只想闖進宋國館驛殺人泄憤,哪裡會想到宋人比他們還狠,耶使將軍和三十六名貼身扈衛盡皆被燒成焦炭,他們還不罷休,竟然趁夜殺來,擺出了一副滅人滿口的兇狠派頭。
措手不及之下,許多契丹武士在睡夢之中就被斬下了頭顱,有那倉措起身的,衣衫不整、武器難妥,慌慌張張的也不是宋人之敵。前幾日宋人自張指揮以下,受盡契丹人折辱,若非楊浩為他們出頭,這臉就丟大了。今晚既是為楊左使報仇,也是為自己泄憤,禁軍武士們殺得性起,咆哮吶喊著逐屋搜查,如殺豬宰羊一般屠戳起來。
皇甫繼勛現在可是不想再出一點意外了,一見宋軍館驛中火起,嚇得他一個高蹦起來,率領著兵士們就去救火,跑到宋人館驛中,就見庭院中架著一堆桌椅板凳堆成的劈柴,火勢燒得正旺,緊跟著契丹人館驛中廝殺聲便震天階響了起來,皇甫繼勛情知上當,率領人馬馬上又折了回來。
他剛剛趕到契丹人館驛前面,就見焦寺丞身穿官袍,頭戴官帽,腰帶上掛著銀魚袋,一手舉著根稀稀疏疏的雞毛撣子,一手拄著根金光燦爛的斧頭,奇形狀怪,好似大唐高僧,跑到近前定睛一看,才認得他拿的是欽差節鉞。
皇甫繼勛還未說話,焦寺丞已嗔目大喝:「契丹人殺我欽差,本官今日血債血償。焦某手中持的是宋國節鉞,唐國若仍以宋國藩屬自居,爾等便乖乖退到一邊去,如若皇甫將軍執意為契丹人出頭,那便踏著焦某的屍首殺進去吧!」
皇甫繼勛一聽,立即老調重彈,表示中立。
丁承業見機得早,逃出臥室一路躲躲藏藏,摸進了膳房之中,眼見宋人武士手執鋼刀長槍逐屋搜查,竟是一個不留,情急之下四處張望,忽見門後掛著一件油漬麻花的袍子,急忙搶過去穿在身上,又打亂了髮髻,在髮髻和臉上抹了幾道灶灰,蜷到牆角。
待到宋人武士搜到膳房時,丁承業尖叫一聲,便顫聲哀求:「兵大爺饒命,不關小人的事,小人只是灶房裡燒火做飯的小廝,小人是漢人,不是契丹狗啊。」
「嗯?」那滿臉鬍子的禁軍武士舉起火把看了他兩眼,丁承業自到唐國便少在人前露面,那禁軍小校對他實無印象,見他模樣不似契丹人,又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便道:「契丹狗都要給爺爺殺光了,你還燒得鳥飯,滾出去。」
丁承業打躬作揖地道:「外面殺聲震天,小人唬得兩腿發軟,實實不敢動彈。」
那小校大笑,踹他一腳罵道:「沒出息的廢物,那你便在牆角里好生蹲著,待爺爺殺光了契丹狗,你再走不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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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召集陳喬、徐鉉等徹夜長談,本來李煜被宋人手段所嚇,意志又有了動搖,陳喬卻勸說他道:「國主勿須過慮,依臣之見,耶律文橫死,反而對咱們更有利,耶律文手中盟約雖毀,但是咱們手中還有一份。契丹人既遣他來與我們簽訂盟約,所圖的是對彼國有利,而不會因人而廢。他們死了一個耶律文,契丹朝中自然可以再擇一人為彼國之主。
而咱們則可以靜觀其變,進退更加隨意。如果他們篡位成功,宋軍果然北伐,且精銳折於塞北,我們便不妨與之合作,契丹人雖誇下海口欲謀中原,但是依臣之見,宋國戰將如雲、兵甲精銳,豈是好相與的?契丹人慾謀中原,不過是兩虎相爭,他們僵持不下,我唐國在其中便舉足輕重了,這是我唐國崛起的良機,萬萬不可放過。如果他們不能奈何得了宋軍,亦或篡位失敗,盟約只有國主手中一份,我唐國仍是宋國藩屬,誰知道我們曾意圖與契丹誓盟呢?」
李煜聽得頻頻點頭,大為意動,他正細思其中利弊,內侍都知忽地急急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國主、國主,宋國副使焦海濤求見。」
「孤不見!」李煜唬起臉道:「深更半夜,孤還要接見他麼?當孤這裡是什麼地方了?皇甫繼勛太也混帳,他在禮賓院任由契丹與宋國使臣取捨,唯唯喏喏,簡直一事無成,這種時候竟然又放他出來,若是這位宋國副使再被契丹人殺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孤顏面何存?」
內侍都知貼著他的耳朵輕輕低語幾句,李煜先是一呆,隨即便臉頰漲紅如血,他怒吼一聲,抓起案上玉尺往地上狠狠一摔,玉尺摔在金磚上砸得粉碎,李煜全身哆嗦著大喝道:「強盜、都是強盜,他們把我唐國館驛視做戰場,明火執仗,打打殺殺,眼中還有唐國、還有孤這個江南國主嗎?」
徐鉉、陳喬面面相覷,那內侍都知一見李煜震怒,惶恐地道:「是是是,奴婢讓他回去,明日再來見駕。」
「慢著!」李煜胸膛起伏,忍怒半晌,才鬱郁地一揮手:「請……宋使在北宸殿候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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