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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孤陽煞不止悄然影響著他的性情,使他漸漸變得易於衝動暴躁,性如烈火,也使他漸漸具備了衝動、果斷的個性。胸懷決定格局,性格決定命運,至於這種性格是禍是福,如今卻很難揣測了。
三人計議已定,折御卿出去為楊浩安派住處,因為楊浩赴府州的消息必須予以絕對的保密,連這普通的家事折御卿也是不想假手他人的。待折御卿離去,楊浩這才裝作渾不著意地問道:「自銀州一別,還沒有再見過子渝姑娘呢,她……如今可在百花塢麼?」
折御勛便坐直了腰板兒,目不斜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道:「喔,子渝負責我折家『隨風堂』事宜,出兵在即,周邊動靜不可不仔細查探清楚,尤其是西邊,嘿,那隻大老虎,就算正與群狼廝咬,我這廂也是不敢大意呀,子渝往那邊去了,如果能打聽到什麼機密的消息,我會隨時派人通報你的『飛羽』的。」
如今楊浩和折御勛正在密切合作期間,兩家的情報機構消息共享,十分密切,是以折御勛有此一說。楊浩聽罷不禁若有所失,折御勛筆直地坐著,手捻著長須,右邊一道臥蠶眉微微地挑著,用眼角梢著楊浩的一舉一動,心中暗暗著急:「蠢材,求婚、求婚啊,你一開口,我一答應,生米就熟了一半啊!」
楊浩失落半晌,怏怏地抬起眼皮,勉強一笑道:「那倒……真是不巧。明日一早,我就得趕回去,身子著實有些乏了,我……且去客房沐浴一番,歇息一下,晚上……再陪大哥好好喝上兩杯。」
折御勛比他還要失望,沒精打采地站起身道:「也好,賢弟累了,這就先去歇著吧,晚上為兄再給你設酒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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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朝陽峰巔,陳摶還是穿著那襲邋遢的道袍,眉不抬眼不睜,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與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的呂洞賓對坐在一株古松下談笑正歡。如今正是嚴冬天氣,不時有零星的雪花自空中飄下,山頂更是罡風凜冽,不見半點陽光,兩人卻是處之泰然。
「師父,呂老前輩,請喝茶。」端著茶盤的狗兒輕盈地走了過來,狗兒穿一襲合體的杏黃色道袍,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她把茶盤往石桌上一擱,乖巧地喚道。
「喔,狗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呵呵,就像抽了條的柳枝兒,已經有點大姑娘的模樣了。」呂洞賓轉首看向她,微笑著說道。
狗兒臉上依舊帶著乖巧的笑容,心中可不太樂意聽,自打她到了華山,輩份崇高,敢直呼她小名兒的可沒有幾個,小姑娘慢慢長大了,也曉得自己的乳名不太好聽,喚她一聲狗兒,也就是她的楊浩大叔這麼叫她才愛聽,旁人……,哼,就算是師傅的老朋友,她也不太開心的。
聽見呂洞賓這麼叫,狗兒心裡不情願,就想返身離去,可是呂洞賓扭頭與陳摶又說了一句話,卻一下子定住了她的身子,呂洞賓正提到她的楊浩大叔,在這山上她連大叔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如今好不容易聽到了他的消息,她怎還捨得離開,於是原地打了個磨磨,她又轉了回來,裝作渾不在意地站在一旁,兩隻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呂洞賓剛剛說到讓他的道侶靜音趕去教授楊浩夫人陰陽雙修的內丹功法,靜音原本是洛陽第一名妓,叫做白牡丹,因她色藝雙絕,是以一直目高於頂,多少名門公子追逐在她石榴裙下,終究難入她的法眼,後來呂洞賓雲遊至此,白牡丹卻死心踏地的戀上了這個風流倜儻的修道人,兩個人從此結為道侶,她也脫離青樓,拋棄了白牡丹的藝名,自取道號靜音,伴隨呂洞賓左右,直至歸隱關外。
如今狗兒往旁邊一站,呂洞賓雖然放浪形骸、不羈常規,倒底是個老前輩,當著人家師徒兩個,徒兒又是個小丫頭,卻不好再提陰陽雙修這方面的事了,於是轉而言他道:「人老了,就特別的想念老朋友,以前十年二十年的不見也不無所謂,現在不成嘍,前年剛剛見過,就特別想的慌。我想著,雖說你的年紀比我還小些,可是徒子徒孫的出去一趟總叫人惦記,我就自己來了。」
陳摶微笑道:「這華山風光,較之塞外的紫微山勝及百倍,老友何不遷來華山,咱們老朋友不就可以時常見面了麼?」
呂洞賓含笑搖頭:「華山是你陳摶的洞賓,貧道偶爾來叼擾一番也就罷了,若我遷來此處,你不怕污了你的清譽麼?」
陳摶莞爾一笑道:「凡夫俗子,理他作甚。」
狗兒聽他不再說及楊浩,心中著急,她這年紀,毫無城府,很難掩飾自己的本願,忍不住問道:「呂老前輩,方才聽你說……楊浩大叔,他……怎麼樣啦?」
提起自己徒兒,呂洞賓不無得意,洋洋自得地誇讚他功績道:「說起我那徒兒,倒是當真了得。記得初見他時,還不過是個蘆州知府,如今……嘿嘿……」
呂洞賓舉杯喝茶,直把狗兒恨得牙痒痒的,這時偏又不敢催促,呂洞賓慢條斯理地喝一口茶,這才捋著鬍鬚吹噓道:「如今他已官至橫山節度使、加封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了,西北諸藩,俱受他的節制,如此年輕,有如此本事,放眼天下,古往今來,也就是我純陽子的徒弟,才有這樣的本事。」
呂洞賓久不理凡塵之事,諸多思維還留在唐朝時期,總覺得做一方節度使,儼然一方諸侯,那是很揚眉吐氣的事。陳摶住在華山,門下弟子眾多,對中原之事有所了解,聽著卻不是那麼對勁,不禁壽眉微蹙道:「宋自立國以來,吸取唐時教訓,對於一方節度總是再三戒備,唯恐重蹈唐時覆轍,豈有再樹一蕃,自削權柄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