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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侍郎沉默片刻,微笑起來:「好啦,你的心意本官知道了。」
葉小天離座而起,再度揖禮道:「那麼,下官告退!」
林侍郎點點頭,目送葉小天躬身退下。待葉小天在車下站定,林侍郎便輕輕跺了跺腳踏,車夫揚鞭策馬,驅車而去。
林侍郎往椅背上輕輕一靠,微微眯起了眼睛。對於葉小天的拒絕,他並沒有動怒,相反,對葉小天這個人他反而更欣賞了。人,最難的就是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短處,能夠抗拒自己難以抵禦的誘惑,而這兩點,葉小天都做到了。
張居正過世以後,隱忍許久的倒張派勢力探明了天子的心意,便發動了全面反攻,張派勢力得到清算,朝廷政治勢力大洗牌,林思言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為禮部侍郎的。
初履要職,林侍郎手底下缺了幾個得力的人手,是以注意到葉小天后,他才起了愛才之心。但是在他心裡,對葉小天的定位也只是一個得力的門下走狗罷了。葉小天的資歷是他天生的短處,在京城裡,就算進士出身都未必熬得出頭,何況是一個舉人,縱然他肯全力栽培,葉小天也不可能有大出息的。
葉小天面對他的招攬,面對在金陵舉步維艱的局面,還能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反而把落腳點放在了葫縣,這種清醒的認識和長遠的眼光,以及他寧為雞頭不為牛後的志向,都令林侍郎對他高看了一眼。
「這個人,我便幫幫他吧,也許……他來日真能闖出一番局面,給我一個驚喜,呵呵……」林侍郎捋著鬍鬚,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葉小天站在會同館門口,目遂林侍郎的車駕遠去。
林侍郎不置可否的態度,使他難以確定林侍郎究竟是否會為了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去向吏部說項,如果林侍郎不肯幫忙的話他也還有後手,張泓愃已經答應替他說話了。
總之,哪怕是因此惹得林侍郎不滿,他也不會回京城的。如果他安於現狀,只求有個官身,就此過一輩子,那麼回京城無異是他最好的選擇。可他若想在仕途上更進一步,回京城就只能永無出頭之日。
在論資排輩的京城裡,像他這種先天不足的人,根本是寸步難行。他想出頭只有劍走偏鋒,要麼征戰沙場,以戰功拜將封侯;要麼成為幸臣,得到天子信賴從而平步青雲。再不然就只有雲貴這種天高皇帝遠且文官勢力薄弱的所在才有一線機會。
他不曾讀過兵書戰策,更不是萬人敵的猛將,想走武將路線,十有八九是要成為無定河邊無名之骨的。做幸臣希望更是渺茫,且不說他沒有那個打算,就算有,皇帝是那麼好親近的?除非他把自己閹了做太監,否則怕是連接觸皇帝的機會都沒有,真就到了皇帝身邊就一定得到寵信?皇帝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八面玲瓏,受寵的又有幾人。
如此一來,回葫縣就成了他最好的選擇。只有在那種文官勢力薄弱,只以成敗論英雄,不大有人計較出身和資歷的地方,他才能如魚得水,才會有出頭之日。
再者,關尚書在京城就沒有同年好友麼?到了京城,怕是也難逃他的報復,只有回到葫縣,才是龍歸大海,關尚書才沒有用武之地。不過……
葉小天忽又想到了那位風度翩翩、儒雅高貴,貌似謙謙君子,實則暗藏機心、性情陰柔的國舅爺,關尚書的手雖然伸不出那麼遠,可這位國舅爺卻不然,如果他不時在背後搞點小動作……
「看來我得弄個金光罩套在身上了……」
葉小天想:「只有讓他李國舅從此一見我就躲著走,才能避免他不斷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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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小坤被他爹打斷雙腿,送回陳州老家去了。走的時候,他趴在車子上,樣子好不悽慘。李國舅去送了他一程,關小坤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他,自己已在父親的痛責下招出了他。
當初關小坤曾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把李國舅牽連其中,不過他並不覺得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父親也算違背諾言。而關尚書是何等樣人,宦海沉浮了一輩子的人,李國舅那點伎倆怎麼可能瞞得過他那雙老辣的眼睛。
關小坤被老爹罵了個狗血噴頭後,也開始懷疑自己是被李國舅給利用了,因此見了李國舅時,神情很是冷淡,李國舅只道他是因為被打斷了雙腿心情不好,是以也未多想。
緊接著,徐麒雲,芮清行兩個膩友也相繼不見了蹤影,據說是國子監將有大考,兩人都被父親勒令在家好好讀書,不得到處走動。李國舅雖然平素與他們在一起時總有點高高在上的感覺,不大把他們放在眼裡,可如今少了這幾個同齡的玩伴,整天對著顧三爺那個老頭子,卻也無聊的很。
此時李太后又來了一封家書,愛弟心切的太后給弟弟捎來了一些私房錢,同時苦口婆心勸說他早日回京,李玄成對夏瑩瑩越是求而不得,心中的執念越深,怎肯就此放棄,他把胞姐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一人閒極無聊時,便去玉玩店消磨時間。
李玄成擅長玉雕,師承琢玉大師陸子岡。這陸子岡曾被召入宮中,專為皇室琢玉,乃是蘇州玉業的泰山北斗。明朝時候,蘇州、北京和揚州是全國三大琢玉中心,良工盡集京師,工巧則推蘇郡。李玄成從陸子岡那裡學了一手高明的琢玉之術,儼然也是當世琢玉高手了。
這一日,李玄成又來到秦淮河畔一家玉器店,那店主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常來走動,那店主早知他是一個琢玉高手,自家店裡的玉器他多半都看不上眼,做他的生意很難,是以並不熱情,只管與一位老主顧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