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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默默地點了點頭。此時,他們還不知道,司禮監大太監張鯨已經繼張誠之後又捅了馮保一刀,在萬曆皇帝剛剛賞燈回到寢宮之後,便密奏了馮保的十二大罪。
年輕氣盛的萬曆皇帝勃然大怒,終於決定對他的「大伴」下手了,此時張鯨已經持了皇帝的密旨,急急趕往東廠接掌東廠廠督一職了。
面白無須者說完來意,忽然又道:「那個女人,還在你這裡?」
戚少保微微頷首,面白無須者唇角抿起一抹刻薄,冷冷地道:「此女不祥,不如……」他並掌如刀,向下狠狠一切。
戚少保搖搖頭道:「太岳先生過世,與一女子何干。某雖一生殺人無算,卻從不曾向一弱女子下過手。」
面白無須者道:「留著她,一旦消息傳出,有損太岳先生身後之名。」
戚少保淡淡地道:「好女色又如何?戚某自問也非完人、聖人,但是對朝廷、對百姓、對社稷,戚某問心無愧!太岳先生更是如此,何況,這件事未必瞞得住人,據我所知,對太岳先生的真正死因,知情者已非一人。」
面白無須者嘆道:「少保真是婦人之仁,罷了,既如此,少保就把她看緊了,千萬不要讓她落到對頭手裡,否則,又會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
戚少保輕輕點了點頭,很快,那面白無須者便戴上帽子,悄然離開了館驛。戚少保站在階上,默然送他離去,又慢慢地折回了正堂。
在那院落一角,有一間小小的柴屋,柴屋的門縫裡透出淡淡的火光,戚少保並不知道被他保下來的那個弱女子,此刻正蜷縮在那裡,苦苦地捱著這個寒冷的冬夜。
他不想殺掉水舞,是基於他心中的道義,他又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怎麼可能關注那個女子的一舉一動。他並不知道,他的部下已經把太岳先生的死和他的遭遇遷怒於那個女子,使她受到了如此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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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回到館驛不久,蒯鵬就給他送來了夏老爹一家人的消息,他們住進了桃葉客棧。於是,一大早,葉小天就帶著毛問智和華雲飛趕向桃葉客棧。
展凝兒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她默默地目送葉小天離開,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了那件她費盡心思裁剪出來的袍子,袍子已經快完成了,只有一面的袍裾還沒有縫和,可是,還有送給人家的必要麼?
昨夜,看著站在亭上的葉小天和夏瑩瑩,展凝兒不知不覺便流下了心酸的淚水。她不明白為何哭泣,她並沒有怨恨過瑩瑩,也沒有怨恨過葉小天,或許她真正恨的,只是這作弄人的老天。
看著葉小天為瑩瑩所做的一切,她只有羨慕,無盡的羨慕,她多麼希望那個站在月光里的女人是她,如此幸福、如此甜美。可惜,那只是她的一個美夢,清醒後她只是一個看客,站在亭下,默默見證。
湯顯祖慢悠悠地在驛館中散著步,時不時擴一擴胸,吊一吊嗓子,滿城的爆竹和煙花一直燃放到四更天,此時空氣中還瀰漫著硝煙的味道。忽然,他看到展凝兒走出門口,把一個大包袱丟進了門口的一個垃圾筐。
「展姑娘早!」
湯顯祖笑吟吟地走過去,展凝兒正要轉身回屋,忽然聽到呼喚,抬頭見是他來了,輕輕欠身道:「湯大哥。」
湯顯祖笑道:「展姑娘起的真早,昨夜觀燈去了麼?」展凝兒心中一酸,如果她昨夜老老實實待在驛館,不曾去觀燈多好,她也不會如此傷心、如此絕望。
展凝兒低聲道:「去過了,三更天就回來了,湯大哥幾時回來的。」
湯顯祖道:「我去一些長輩家走動了一下,快四更天的時候……」
說到這裡,湯顯祖忽然看到了筐里的東西,方才遠遠看著,他以為是個包袱,這時才看出是一件團起來的衣服,看那布料,分明是新作的。湯顯祖「咦」了一聲道:「這是展姑娘做的?」
「啊!不……我……」
展凝兒有些慌,她想閃身擋住湯顯祖的視線,可湯顯祖已搶先一步,彎腰把那袍子抖開,看了起來。
「哈!這是展姑娘給小天兄弟做的袍子?」湯顯祖笑著想要誇獎幾句,可目光落在那蜈蚣狀的針腳上,眉毛不由一陣亂跳,那溢美之辭實在說不出口了。
展凝兒俏靨飛紅,欲待否認,卻又明知瞞不過人家,心中羞不可抑,只好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從沒做過衣服,所以……」
湯顯祖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重要的不在衣服,而在情意,為何把它丟掉,打算重做一件麼?」
展凝兒黯然道:「不想做了。我想通了,或許……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湯顯祖道:「這就放棄了?常言道,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展姑娘你哪兒配不上他了?如此自慚自憐。」
展凝兒苦笑道:「我連件衣服都做不來。」
湯顯祖道:「這有什麼,他好歹也是個官,還用你裁剪縫補麼?」
湯顯祖想了想,忽地眼珠一轉,對展凝兒道:「你且等我一下!」
湯顯祖拿著那件半成品的袍子匆匆離去,展凝兒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只好站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湯顯祖笑吟吟地走回來,將那袍子展開,得意洋洋地對展凝兒道:「你看。」
展凝兒定睛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只見那袍上到處都是血手印,看著怵目驚心。展凝兒驚訝地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