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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其中利害,馬輝恨恨地跺了跺腳,他可以想像得到,一旦葉縣丞倒了,他們這些死心塌地跟著葉縣丞走的人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一腳跺下去,馬輝突然一個激靈,腳下的動靜似乎有點空洞。
他趕緊低頭看看地面,此時他正坐在書案後面,那張太師椅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扶手處摩擦的極為明亮。馬輝又往地面跺了跺,青磚的地面,看不出什麼異樣,但聲音確實略顯空洞。
馬輝立即像只獵犬似的趴到了地上,在那裡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半天,扭頭大叫道:「來人,把這書案給我抬開!」
從牆根開始,一塊塊的青磚被撬開、摞到一邊,下面是下陷不到半尺的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上面覆了一塊木板,把它掀開,便是一個黑洞洞的入口。此時一個身材瘦削些的捕快已經跳進去,火把映的裡邊一閃一閃。
書房地面上的銀錠在不斷增加,剛翻出來的白花花的雪花銀已經被烏黑的銀錠給完全遮蔽了。陳慕燕眼看著他們起出來的銀子面色如土,雙腿篩糠似的抖了半天,終於身子一歪,整個人癱在地上。
張典史看著那些烏黑黯淡的銀錠,這都是因為在地窖里置放太久才變色的,他又看看書房內簡陋的部置,百思不得其解:「這些銀子都霉變了,顯見是陳大使只儲藏不花用,他吃不過一葷一素,住不過陋室簡居,沒兒子,就只一個女兒,貪這麼多錢,究竟圖的什麼呢?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第15章 也是個狠人
蘇循天率領捕快們趕赴常氏車馬行的抓捕行動非常順利,並沒有發生持械拒捕的事情。自從齊木死後,他手下的人已不復當年之囂張,面對捕快,他們是沒有勇氣公開反抗的。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稅課大使陳慕燕和稅課司的帳房等幾個關鍵人物以及常氏車馬行的幾個主要人物全都被押到了縣衙,羈押在候審的幾處臨時班房裡。審訊緊鑼密鼓立即開始,一個人剛被帶出去,另一個人就被帶進來,整個縣衙的氣氛非常緊張。
當花晴風看到那堆從陳慕燕家中起出來的銀子,他就知道,葉小天這一次又贏了,王主簿面對這一幕,也只能閉口不語。這種情況下,花晴風已沒有必要再去深究葉小天辦案過程中手段是否粗暴,程序是否合法,他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掌握主動權。
所以,花晴風馬上把發生在葫縣的一切行文銅仁府,向知府張鐸做了匯報,並建議知府大人立即派員前往大萬山司,控制老虎關的相關人員。在花晴風忙於向張知府匯報情況的時候,葉小天正在他的籤押房裡提審一個個犯人。
陳慕燕一襲青衫,還是昨晚離開家時那身裝扮,因為他的特殊身份,身上未帶任何刑具。葉小天見他進來,微笑著往椅上一指,道:「陳大使,請坐。」
陳慕燕大馬金刀地往椅上一座,目不斜視。葉小天為他斟了杯熱茶,輕輕放到他身旁的几案上,踱著步子,微笑地道:「陳大使,葉某也是職責所系,不得不為,還請恕罪啊。」
陳慕燕微微合起了雙目,一言不發。看那樣子,不管你想幹什麼,他都打算徐庶進曹營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拿過一本帳簿,信手翻了兩頁,對陳慕燕道:「陳大使,上個月初八,常氏車馬行入關貨物,在你們稅課司的帳簿上記載的是三十七箱,而月亮灣渡口擺渡過來的貨物當時是五十七箱。入關的時候怎麼就少了二十箱呢?總不能是插上翅膀飛走了吧?陳大使,能不能為葉某解惑呢?」
陳慕燕依舊閉目不語,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葉小天笑了笑,自接自話地道:「如果我是陳大使,我會說,我在稅關驗收的就是三十七箱,至於什麼另外二十箱,我怎麼知道,那可與我毫不相干。可是……另一個問題,我就沒辦法推諉了,陳大使你有辦法麼?」
葉小天在陳慕燕身邊轉悠了兩圈,此時正好轉到他的正面,彎著腰,鼻尖都快碰到陳慕燕的額頭了,這才一字一句地問道:「從你書房地窖里搜出來的那些銀子,陳大使做何解釋?」
陳慕燕依舊不言不語,只是頰肉微微抽搐了幾下。葉小天直起腰來,背負雙手,繼續慢悠悠地踱步,道:「陳大使,事已至此,你是無從抵賴了,何不老實交待呢,你不說也是於事無補的。」
陳慕燕還是閉目不答,只是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
葉小天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把他帶下去!」
兩個捕快走過來,陳慕燕張開眼睛,冷冷地乜了葉小天一眼,隨著他們昂然向外走去。陳慕燕出了籤押房,恰好常自在被人帶上來,兩個人目光一碰,馬上錯開,臉上都是毫無表情。
陳慕燕沿著長廊走出幾步,突然眉頭一皺,道:「我要方便一下。」
陳慕燕畢竟是本縣的官員,這些捕快們對他不能像對普通犯人一般對待,兩個捕快略一猶豫,便引著他拐向牆角的茅房。常自在拖著叮鈴噹啷的鐵鐐被帶進了籤押房,他可沒有陳慕燕那樣的待遇。
常自在進了籤押房,大大咧咧地往那兒一站,雙腳微微分開,用一種睥睨的目光望著坐在案後的葉小天,神色十分倨傲。葉小天臉色一沉,厲聲道:「常自在,你可知罪?」
常自在昂起頭,大聲道:「草民一向奉公守法,不知身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