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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眼見自己在前邊受到孤立,葉小天有些擔心哚妮,便向三堂趕去,想去看看哚妮處境。哚妮頭一回陪著葉小天出席這種活動,受寵若驚,很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她穿一件高領團花銀綾對襟小襖,下著鳳尾裙,髮髻梳成桃心髻,除了耳下兩粒明珠,再無飾物。一雙柳眉似彎彎細月,臉上搽著若有若無的淡淡胭脂,溫婉秀美,狀極嬌妍。
她這般氣質容貌,在滿堂女賓中出類拔萃,甚是引人注目,有人好奇,便問起她的身份,得知她是葉推官妾室,便有人看她不順眼了。
這些權貴夫人,即便當初很是貌美,如今畢竟大多過了中年,結果今天偏偏蹦出個水靈靈嬌嫩嫩的小婊咂,搶盡她們的風頭,那心裡能是滋味兒麼。再者說,她又是個妾,居然和她們這些夫人同席而坐,更可惡的是,她還是葉小天的女人,張家的對頭。
酒席還沒開,一桌婦人正嗑著瓜子兒閒磨牙,一個婦人便嗑著瓜子兒,似笑非笑地道:「難怪呢,一個下賤的妾室,也能登得這大雅之頭,瞧這的小模樣兒,準是懂得一肚子的狐媚手段,會哄男人開心!」
另一個婦人拿手帕在頰上左搽一下右蹭一下,懶洋洋地道:「也不好說,沒準人家男人更厲害呢,姐兒愛俏嘛,愛的什麼俏,俏功夫嘛!要不然,能讓於監州那麼青睞?」
一席婦人惡意地吃吃笑了起來,哚妮挺拔著腰杆兒坐在那裡,聽出她們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卻還是一副笑不露齒的模樣,只是頰上浮起兩抹難為情的紅暈。這丫頭其實刁蠻著呢,可現在偏偏乖巧的不得了,雖然心裡又是氣憤又是難過偏偏不敢發作,生怕人家說她粗野,丟了小天哥的臉面。
坐在哚妮上首的一個婦人端著茶水,扭著已滿是贅肉的腰肢揶揄地道:「回了家啊,可都得看緊嘍,這種小浪蹄子,可千萬別叫她接近你們家男人,要不然吶……哎喲!」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手肘似乎被人撞了一下,一杯茶水都潑在了臉上,登時尖叫一聲。
葉小天怒氣沖沖地出現在桌旁,哚妮一見,慌忙站起,怯怯地道:「老……老爺……」
她也曉得外面規矩大,不能像在家裡一樣叫他小天哥,要不然更要給人提供話柄了,眼見葉小天怒容滿面,心裡不自覺地有些難過:「都是我不好,扮不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叫小天哥為我丟臉。」
葉小天一把攥起了她的小手,冷冷地掃了一眼滿席婦人,「呸」了一聲,不屑地罵道:「一群傻逼老娘們兒!」
葉小天罵完便拉著哚妮揚長而去,丟下一群老娘們兒風中凌亂……
第78章 難堪之日(3)
葉小天牽著哚妮的手回到前廳,因為還有其他權貴攜了妻眷來往,所以並未引起別人注意。葉小天把哚妮拉到那桌靠廊角的酒席旁,道:「你坐下!」
哚妮不安地道:「小天哥,是不是我哪兒做得不好,所以她們才都針對我。對不起,我……我不想給你丟臉的。」
葉小天余怒未息地道:「扯!你有什麼做得不好?那些臭娘們只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好!不用理會她們,你就陪我坐這好了!」
外地來的賓客那一席,展凝兒和表哥已經趕到,葉小天方才往三堂去時,她和表哥剛進府門,所以不曾見到,此時見到葉小天,凝兒頓時心中一喜。
不過一見葉小天拉著哚妮的手,兩人那副親昵的樣子,展凝兒雖然早知哚妮是葉小天的女人,可畢竟未見過二人親熱的場面,心中登時泛起一抹酸意,撅起嘴兒扭過了頭去。
她穿著一身男裝坐在表哥身邊,再加上院中酒席遍布,亂鬨鬨的,葉小天根本沒有看到她。這時吉時已到,知客上前高聲宣道:「有請老壽星!」
立時刻,喜樂齊奏,鑼鼓飛揚,眾人正因堂上幾座酒席冷冷清清無人赴會而議論紛紛,這時忙也收聲,紛紛站了起來。
張雨桐攙著穿了百壽圖長袍的張胖子緩緩走出來,就見張雨桐還貼著父親的耳朵輕輕說著什麼,張胖子臉上帶著蒙娜麗莎一般神秘的微笑,輕輕點著頭。
張雨桐向他說的正是眾土司有意怠慢,所以遲至宴會快要開席,才姍姍上路的消息。張胖子聽得心中暗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向眾人含笑點頭。
張胖子一向喜歡附庸風雅,這時候怎麼能不弄得雅一點兒,於是,黎教諭雙臂一舉,早有準備的一班山歌手便伴隨著歡快的曲調,為張知府唱起了《生日歌》:「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這是黎教諭從《詩經·小雅》中擇選的一首樂詩,原詩不僅這幾句,不過原詩本是臣子們恭頌君主生日的,其中有些句子用在張胖子這位土皇帝的身上有些太犯忌諱,所以只選擇了恭祝健康、長壽等的句子。
黎教諭抽筋似地把雙臂又抬高了些,十八位山歌手的聲音立即變得更加高亢起來:「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他們剛唱到「如南山之壽」,就覺得賓客們一陣騷亂,站在側廂廊下的十八位山歌手肅然而立,目不轉睛,只拿眼角餘光看去,就見一個清瞿中年人光著脊樑,穿一條犢鼻褲,披頭散髮,後背上還拔了許多竹筒火罐,一頭衝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