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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大兵壓境,無力反擊,赴援的各路旁系人馬又相繼丟盔卸甲,落敗而去。矛盾重重的展家各派不得不再次召開全族會議,商討對策。
展家的議事大廳內一片肅靜,牆角一架盆栽中的蘭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似乎每個人都在靜靜吐納著那花香,吸吐天地靈氣,不過透過他們的神情,氣氛卻顯得異常沉重。
展伯飛咳嗽兩聲,沉重地道:「之前我們曾派人向安老爺子求助,人已經回來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安老爺子的回覆了。安老爺子……不想管。」
展伯豪譏誚地道:「安老爺子當然不會管。有了危難就去求安家幫忙,平素卻與播州楊家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安老爺子又不是你親爹,憑什麼給你揩屁股?」
掌印夫人展大嫂到底是個女流,雖然精明,卻只精於後宅中事,不曾料理過家族之事,根本聽不出展伯雄這句話意有所指,實際上是在指責正是她的公公,原展氏家主展伯雄疏離水西安氏、投靠播州楊氏的政策失誤。
但廳中大部分人都聽明白了這句話,想到眼下的困境,不由對展伯雄一脈產生了更大的怨氣。
展鵬舉憤憤然道:「我們也曾派人向撫台告狀,可恨葉夢熊那老匹夫,反過來竟然指責我們不聽號令,蓄意挑起事端,他居然還拿出了石阡楊氏和銅氏張氏那些叛徒所寫的供狀,叫我們向朝廷請罪,自請處罰,才肯出面干涉,真是豈有此理!」
展伯飛道:「如今我們外無強援,大軍壓境,諸位族人,有什麼主張?」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全都沒了言語。
過了許久,展伯豪道:「憑我堡中實力,未必就不能擊敗來犯之敵,只是群龍無首,各懷心思,一盤散沙的情況下如何做戰?展家落到今日地步,我大哥伯雄和繼任土司展龍都有責任,現如今伯雄已死,展龍又成了臥牛嶺的俘虜,老夫以為,展家堡必須另擇土司,統馭全堡,方能解除危難。」
這句話展大嫂倒是聽明白了,馬上尖刻地質問道:「聽這話音兒,九叔是要從你侄兒手中搶奪土司之位了。」
展伯雄老臉一紅,辯解道:「老夫偌大年紀,怎麼會做這種事。可家族已經到了存亡之際,總要有人出來統領全局才行。掌印夫人,你有本事合聚各方之力,擊敗來犯之敵?」
展大嫂登時語塞,展二嫂怯怯地插嘴道:「要不然……咱們和臥牛嶺再商量商量,請他們出面調停?」
滿堂目光頓時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展鵬舉瞪著她,毫不客氣地道:「我說二嫂,你別是得了失心瘋吧?我展家有今日,全因那葉小天而起,現在我們土司還在他臥牛嶺做階下囚呢,你居然異想天開,想讓葉小天幫咱們解圍?」
展二嫂脹紅著臉,道:「我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葉小天所為。但……現在圍城的是童家,葉小天卻按兵未動。如果他也出兵,咱們展家堡還能撐得下去麼?所以我想……我想葉小天應該是不想對咱展家趕盡殺絕。」
展大嫂一聽葉小天就怒從中來,忍不住喝道:「展龍至今被他關著不肯釋放,你還說他對我們展家不肯趕盡殺絕?」
展家眾人互相看看,遞一個瞭然的眼神,卻沒有說話,還是展鵬舉年輕氣盛,忍不住陰陽怪氣地道:「掌印夫人,葉小天扣押我們土司,還真就未必是想對整個展家不利。」
展大嫂瞪著他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展鵬舉卻不理她了,轉向展伯豪道:「九叔,您看呢?」
展伯豪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對展伯飛道:「老二,解鈴還須繫鈴人,咱們豁出這張老臉,親自上一趟臥牛嶺?」
展伯飛也不願再由展大嫂、展二嫂這種女流之輩出面代表展家,況且如果展大嫂出面,恐怕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釋放展龍,這既不切實際,也非他們所願,馬上點頭道:「成!為了展家,咱們這兩把老骨頭,就上一趟臥牛嶺吧!」
……
童家雖然兵臨城下,但是並沒有能力包圍整座展家堡,展家堡想派少數人快馬出入還是辦得到的。只是他們的根基之地就在這裡,無法丟下全部基業和家眷輕身逃離,所以才不得不苦苦支撐。
如今只派少數人快馬突圍,童家是來不及反應的,是以展伯飛和展伯豪這兩個老傢伙順利地離開展家堡,趕到了臥牛嶺,可惜他們並沒能上得了山,因為葉小天發下話來:「只跟土司談!」
展家現任的土司展龍就關在臥牛嶺,葉小天卻和只和土司談,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已經不滿意讓展龍做展氏土司,希望展家「另擇賢良」。這一要求倒是正合展家二老的心意,於是兩把老骨頭就在臥牛嶺下爭起了土司之位。
二人爭了一天相持不下,忽然意識到如果展家堡被攻破,誰當土司其實都沒有意義,而要保住展家堡,葉小天的態度至關重要。兩人福至心靈,馬上派人上山,小心翼翼地向葉小天討教。
葉小天沒有召見他們,卻派了一個人來。李大狀白衣飄飄,搖著大扇,跟一頭夜貓子似的,闖進了展家二老的營地。
「李先生,不知葉大人是個什麼意思,還請李先生不吝賜教啊!」展家二老把李秋池奉若上賓,小心翼翼地求教。
李秋池當初身為狀師訟棍,在民間耀武揚威,可在這些真正的權貴們面前,向來是卑躬屈膝的,何曾有過如此威風的時候,此刻眼見展家兩位老土舍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不禁心懷大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