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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轉過身,看著山谷中黑壓壓的人群,他們靜謐無聲地站在那兒,男人攬著女人,女人抱著孩子,希冀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很希怪,山谷那邊烈焰沖天,這邊山谷里其實是黑漆漆的,但他就是能夠感覺得到。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我帶你們出去,就會給你們新生!」葉小天在心底暗暗地發著誓。
前方一塊突起的岩石上,蘇循天心有餘悸地道:「幸虧大人防了一手,趁夜把人撤上了山,如果留在寨子裡,看這火焰的威勢,恐怕一個都逃不掉。這兩個老不死的,心也真夠狠的,要我說昨天就該趁他們來寨子裡時一刀把他們剁了,也就沒有今日之危了。」
李秋池負手而立,其狀極顯飄逸,聽了蘇循天這番話,李秋池淡淡一笑,道:「所以,給你再大的機緣,你也不過是成就一地豪強,諸如齊木之輩。而東翁,給他同樣的機緣,他便能成就一世梟雄,諸如安宋田楊。」
蘇循天乜了他一眼,道:「什麼意思?」
李秋池道:「我的意思就是,不要抱怨別人的運氣比你好,你只看到了別人的運氣,卻沒想過,同樣的運氣如果給了你,你也一樣幹不成什麼大事,到那時,你還是會看著比你成功的人,說人家只是運氣比你好。」
蘇循天哼了一聲道:「屁話!你讓我生來就當太子試試,我再沒本事,未來也是皇帝!」
李秋池笑吟吟地道:「這倒是,可咱們說的不是自己打天下、創大業麼?」
李秋池道:「昨日格彩佬和格德瓦來寨子裡,能不能殺?當然能,可是那樣一來,首先就出師無名,會讓那些一直堅信大長老、二長老一番苦心全為神教的人更加相信他們的忠貞,從而影響東翁的聲望。
再者,除非東翁打算搞得山民天怒人怨,各部落全都對他離心離德,否則在反跡未顯時全憑一張嘴說下的罪名殺了格彩佬和格德瓦,也絕對沒有理由繼續清洗其餘黨,徹底剷除後患。可現在則不然……」
李秋池向那熊熊的火焰處呶了呶嘴兒,道:「這把火一燒起來,原本對兩位長老還心存幻想的人就會摒棄他們,原本會有意包庇他們的人就會啞口無言。
東翁釋放了金沙谷的流放者,是為了讓他們叩頭謝恩?當然不是,可要讓他們起點兒作用,就得有位子安排給他們。就憑這一把火,東翁要讓一些該讓位的人讓位,就沒有任何人敢再質疑。
就憑這一把火,就算是已經知機投靠了東翁的那幾位長老,以後也得乖乖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再以長老身份在東翁面前指手劃腳,東翁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則教權可以順利化入政權了。
教權不是尊者一個人的,政權則不然。教權不可傳承與子嗣,政權亦不然,懂了麼?這把火的學問大著呢!我覺得,如果不是他們趁夜趕來放了這把火,東翁沒準會自己放上一把……」
李秋池還沒說完,身後便傳來一聲輕咳,扭頭一看,就見葉小天臭著臉道:「我看起來真的那麼陰險嗎?」
※※※
「這個陰險小人!」
格德瓦踉踉蹌蹌地後退著,火勢太大,熱氣炙人,把他的眉光鬍子都燎得蜷曲起來,發出了臭臭的焦糊味兒。
林侍提狼狽地跑過來,兩個隨從追著扑打他袍角的火苗,林侍提對格德瓦道:「村子裡根本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格德瓦咬牙切齒地道:「這個小人,太陰險、太惡毒了啊!他設下圈套,故意引我中計……」
林侍提狐疑地道:「你說格哚佬?不會吧,那老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我……」
格德瓦有苦難言,只得重重一跺腳,道:「顧不及那麼多了,寨中既是空的,他們必有伏兵於外,我們快退!」
林侍提道:「退路必也被擋住了,與其狼狽而逃,我等不如沖向神殿,尊者在神殿上,格哚佬沖不進去,我等再把他堵在神殿內,大不了咱們外邊再被格哚佬的人團團圍住,到時候大家你裹著我,我裹著你,一層層的包餛飩吧。只要我們能堅持三天,其他部落必可聞訊趕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格德瓦有苦難言,事情若真如林侍提所言那就好了,問題是神殿裡只有格彩佬那個死老婆子,大家衝去神殿又有什麼用,不過是給尊者一股腦兒包了餃子,可這種話他又不能對林侍提講。
格德瓦腦筋急轉,正待再想一個理由,勸這一條筋的林峒主護他逃走,就聽叢林中吶喊聲起,有人用苗語大聲鼓譟著:「格彩佬、格德瓦背叛神教,意圖謀害尊者!尊者有令,見者誅之!」
口號聲一起,黑漆漆的叢林中頓時亮起無數火把,更有許多堆放在空曠坑溝里的柴禾堆烘地一聲燃起沖宵烈焰,顯然是事先澆了油的。格德瓦一見篝火頓時面如土色,這時他還不明白麼,人家這是早已算準了一切啊!
格德瓦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個人在五溪蠻大大地有名,蠱教山民先祖當時與五溪蠻關係非常密切,也曾出山襄助五溪蠻,與此人打過交道。這個人料事如神,五溪蠻縱然神勇,又有蠻荒叢林瘴雲疫霧可以利用,在這個人的面前依舊不堪一擊,這個人叫諸葛孔明。
葉小天能窺準時機離開神殿,能算準他會夜襲格家寨,能算出他會用火攻,既而一一設下對策,這等人物,只怕唯有那傳說中的諸葛孔明差可比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