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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於太祖皇帝的御旨,當地部落首領們不敢不送兒子來就學,但這班小魔頭基本就是來走個過場,不要說讀書了,不鬧事顧教諭就燒了高香了。
顧教諭說到此事唏噓兩聲,他唉聲嘆氣半晌,忽然抬起頭道:「對了,說起此事,老朽正有些事要稟報大人,本縣教諭、訓導及六科教授們的俸祿已經有兩個月沒發了,俸祿拖欠日久,師生無心就學啊。」
花知縣「嗤」地冷笑一聲,道:「學官、學者們無心教學倒是真的,那些學子麼,本就沒有一個向學的吧?」
顧教諭精神一振,道:「大人有所不知,年初的時候本縣剛剛遷來一戶人家,家中的一位學子名叫徐伯夷的,此人學識極為出色,如今已是本縣生員,他每月應領的六斗廩食也沒發呢。」
花知縣是科學出身,對縣學裡邊的事兒門兒清,一聽這話頓時疑道:「顧教諭,這不對吧?此人既是年初遷來,如今應該還是一個附學生員,哪有這麼快就成為增廣生、廩膳生的?」
話說這縣學的生員分成三等,初入學者叫附學生員,經過歲考和科試之後,成績優異者提升為增廣生、廩膳生,一旦擁有這個資格,就可以從官府那按月領米了,就好比是一筆獎學金。這個生員既是今年入學,還沒經過歲考,當然不該享有這項福利。
顧教諭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這徐伯夷學識極為出眾,我縣這些學子中,將來若能有一人中舉,那也必是此人。此人當初並未決定要在本縣定居,是老朽求才若渴,特意許諾,只要他肯留下,每月破例領廩米六斗。這個……本縣文教上能否有所建樹,可全靠他了。」
花知縣木然而坐,已經無力吐槽了。巡檢羅小葉見這模樣,摸了摸鼻子,也開始了他的述職。
羅小葉說了些什麼,花知縣全然未聽。他仰著頭,失神地看著屋頂的承塵,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我都已經這麼倒霉了,總不會還有讓我更倒霉的事吧?」
就在這時,葉小天風風火火地闖進了縣衙。
第04章 如此縣衙
羅小葉是巡檢,而巡檢是武官,隸屬貴州都指揮使司,再往上就要歸兵部管了,但是他和普通的軍隊又不同,平常要聽從縣太爺的調度,勉強算是縣太爺的下屬。
只不過這許多年來,當地屯軍及其家屬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團體,如同一個獨立王國,當地官府對他們的影響力極其有限,而他們的事情一般當地官員也不用負責,如此一來,花知縣對羅巡檢的話就更不在意了。
「唉!想當初我赴任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原以為以葫縣首任縣令的身份,我將在此建功立業,為我的仕途打下堅實的基礎,在葫縣留下我萬古不輟的英名。誰知道……」
花知縣出神地望著屋頂的承塵,滿心悲愴:「如今這副模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大考是一定不及格了,不過葫縣情形複雜,朝廷諸公並非一無所知,我一個新科進士來此做官,簡直是形同流放了,朝廷還能把我怎麼樣?
我在這裡三年,沒有功勞總還有苦勞吧,就算我大考不及格,想來朝廷也不會對此全然不加考慮,罷官應該是不會的,若只是貶官調離,我也認了,雖不甘心……唉!」
手下的官員還在向他匯報著工作,花知縣已經在考慮他的未來了。
葉小天帶著水舞和樂謠、福娃兒走進縣衙,心中滿是疑惑。他們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來了,縣衙門口居然連個站崗的人都沒有,或者不知道站崗的官差溜到哪兒去了。
進了縣衙之後更是難得看到一個人,遠遠的曾經偶爾見過一個衙差書吏模樣的人,還不等他上前問話,那人就晃著身子閃進了一處籤押房,根本沒有理會他們這一行人。
葉小天站在院中發了一陣呆,對水舞道:「此地與中原大不相同,便是這縣衙也透著種種古怪,依我看,咱們還是走吧,馬上去銅仁,不要管這裡的事了。」
水舞訝然道:「那……艾典史等人的事咱們就不管了。」
葉小天道:「我總覺得這個葫縣處處透著古怪,咱們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那艾典史既是來赴任的,一旦久不報到,官府必然查問,到時一定能找到他們,你不要忘了,那山口還有死馬和破碎的車輛,很好找的。」
水舞猶豫了一下,總覺得既然依靠人家的幫助才一路走到現在,若是連人家的死訊都不通報一聲,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更何況……
水舞忽然想到一事,便對葉小天道:「葉大哥,咱們在鹿角鎮搭艾典史的車來此,鹿角鎮上的人一清二楚。咱們在鹿角鎮住了三天,鎮上的人知道你的底細,如果咱們一走了之,官府來日查問艾典史下落時,恐怕你就要成為最大疑兇了。」
葉小天一下子被她點醒了,以官府中人的操行。一位朝廷命官在他們的轄境之內遇害,這可是極重大的一樁案件,到時候官府若破不了案,難保不會把他當成背黑鍋的,不如及時報案,先給自己定下倖存者兼報案人的身份。
想到這裡,葉小天欣然說道:「果然是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你的話很有道理。」
薛水舞聽他說瘋話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發覺自己薄薄嫩嫩的麵皮正在變得越來越厚,至少現在聽他這麼說,已經不害臊了,只是習慣性地輕啐他一口,連反駁都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