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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與葉小天端坐於書案兩端,蘇雅滿面羞惱,臉泛酡紅,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口貝齒緊咬著下唇,一言不發。葉小天雙手按膝,神色冷峻,睨著她沉聲道:「夫人考慮的怎麼樣了?」
蘇雅攥起粉拳,道:「這件事,是我夫君對你不住,但……你怎可逼我做這樣的事,我是他的妻子啊!」
葉小天冷冷地道:「不然,夫人還有良策?」
蘇雅怒道:「你這人,怎能忘恩負義,如果不是我那弟弟向你通風報信,你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到時候……」
葉小天道:「到時候,你那夫君就要落一個嫉賢妒能、誣告同僚的罪名,被罷官免職,遣歸故里,不但再也做不得官,而且還要聲名狼藉,想做個體面的士紳亦不可得!」
蘇雅睇著他道:「滿口胡言,你怎知便不是朝廷准了我丈夫的奏章,將你削職為民!」
葉小天泰然道:「我當然不會信口開河,夫人既然問我其中道理,那我就講給你聽。尊夫一旦上書朝廷,朝廷不會不教而誅吧?朝廷會讓葉某上書自辯,還會派風憲官來查我,是不是?」
蘇雅道:「那是自然!」
葉小天道:「好!那時候,葉某已知其事,夫人以為,若我有心對付縣尊,比起尊夫,誰能發動更多的力量?他想害我,我有沒有辦法抹殺一切對我不利的證據,反過來抓住他的把柄?」
蘇雅氣道:「我夫君兩袖清風,有什麼把柄好抓?」
葉小天仰天打個哈哈,道:「是麼?」
葉小天往牆上一指,道:「夫人,這張《高山流水圖》可是名家之作,前朝古董,起碼值一千兩銀子,你說……這算不算是『雅賄』呢?」
所謂「雅賄」就是以名貴字畫、古董贈送官員,既達到行賄的目的,又顯得高雅。官員拿著它,隨時可以向書畫古董鋪子換取銀錢,也算是一種硬通貨了。可那張圖正是葉小天所贈,上邊還蓋著葉小天的私章呢。
蘇雅惱怒道:「那可是由你贈送的,莫非你就是行賄之人?」
葉小天一本正經地道:「非也,那是下官受逼不過,被知縣大人勒索!」
蘇雅只氣得張口結舌:「你……你……」
葉小天目光一轉,又道:「我沒記錯的話,花知縣曾經通過洪大善人名下的書鋪,出過一本隨筆?」
蘇雅瞪起一雙美麗的杏眼道:「那又怎樣?」
葉小天似笑非笑地道:「常言道:『討個小,刻個稿』,可見印書之利,印書一套,至少也能賺回買個妾的銀子。不知花知縣刻印這本詩詞散文集子,賺了多少啊?」
最初出書並不賺錢,但是到了明朝中後期,由於出版業的發展,刻書、賣書開始成為一項能贏利的行業。而書籍和文人關係最是密切,官員又多是從文人中來,這一來就有官員利用印書賣書賺錢了。是以朝廷規定,官員以出書贏利者,革職查辦!
本朝就曾有一位學政大人,把自己所著八股文章刊印成書,命諸生買讀,被人彈劾,一經查實後,立即革職查辦了。也就是說,官員寫書刻書可以,但不能營利,更不能利用職務之便強買強賣。否則要受嚴懲。
蘇雅氣得臉上紅暈更盛,道:「我家可沒從中賺得一分銀子,為了印書,倒還搭了些錢呢。」
葉小天攤了攤手道:「這個只是夫人你一面之辭,誰能確定呢?如果下官去洪大善人那兒走一遭,再去拜訪拜訪本地幾位士紳,你說他們會怎麼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蘇雅臉色一白,恨聲道:「你要誣陷?」
葉小天反問道:「難道尊夫指摘葉某的罪名屬實?」
蘇雅又不語了。
葉小天微微一笑,又道:「循天曾經鬧出人命的事,我是不會提的,我當他是朋友,這是我為他做的事,不是為了縣尊。但……本縣有一座賭坊,據我所知,它真正的幕後主人乃是大老爺,而且這座賭坊現在還在經營。縣太爺經營賭坊……呵呵……」
在門外把風的蘇循天並不知道因為他的疏忽,給姐夫又增添了一條罪名。花晴風意欲對付葉小天的時候便吩咐他關掉賭坊,把花家的痕跡抹去,可他覺得從那些賭徒們身上抽點利水,既非傷天害理,又能有所收入,所以沒捨得,想不到葉小天其實一直就知道這賭坊的存在,也知道這賭坊就是縣太爺做後台。
蘇雅夫人胸膛起伏不定,激動地打斷他的話道:「你不要說了!」
葉小天笑了笑,轉口說道:「夫人,我在京師,有禮林侍郎的交情,在金陵府,有兵部張尚書的緣份,真要打起官司,你說誰輸誰贏?對我來說,結局只有兩個,要麼反敗為勝,要麼同歸於盡,而對夫人你來說,結果只有一個:你丈夫,一定會丟官罷職,身敗名裂!所以,循天告訴我這件事,使我提前知曉,有了迴旋餘地,他不是救了我,而是救了他的姐夫、你的丈夫!」
蘇雅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軟在椅子裡,閉上美麗的眼睛,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哽咽地道:「我……答應你……」
葉小天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蘇雅身邊,衷心地道:「夫人很聰明!既聰明又美麗,有此賢妻,是花知縣的福氣!」
第70章 當面鑼
二堂上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看著白泓。白泓臉上變形變色的,心中天人交戰,不會兒額頭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