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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猿帶著葉小天不再奔跑了,它能活動的範圍已經越來越小,無數的怪蟲正向山洞一步步逼近,如果它們的範圍小一些,或者憑著巨猿的速度還能衝出去,可是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那灰白色地毯的邊際究竟在哪,巨猿又因智商有限,只會本能地規避危險,自然不會選擇沖向敵陣。
怪蟲大軍越來越近,展凝兒臉色蒼白如紙,她絕望地看向葉小天,只見葉小天臉色蠟黃,額頭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展凝兒顫聲道:「快殺了我!」
那頭巨猿眼見已經沒有出路,仰天長嘯一聲,突然抓著葉小天竄上了那筆直陡峭的懸崖。懸崖峭壁雖然險不可攀,但是對於這頭巨猿來說顯然是個例外,它一開始沒有選擇這條路,是因為腿受了傷,攀援這樣的峭壁要比平地奔跑更加辛苦,但此時生死攸關,它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殺了我,快殺了我!」
展凝兒站在峭壁下,看著巨猿抓著葉小天竄上懸崖,回頭看了眼不緩不急,涌動鋪展而來的蟲子大軍,絕望地向葉小天呼叫:「把刀丟給我!」
葉小天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心頭熱血一涌,突然奮力掙紮起來:「放開我!你這死猴子!放開!」
巨猿一手攀著岩石,猝不及防之下,被葉小天掙脫了手指,只聽「嗤啦」一聲,它的手中就只剩下了一件撕爛的背心狀的衣服,葉小天光著脊樑摔了下去。展凝兒沒想到他竟然會跳下來,一時呆在那裡:「你……你……」
葉小天顧不得身上疼痛,從地上一軲轆爬起來,衝著那隻巨猿打躬作揖地比劃:「猿兄,你救救她,你帶她走,快帶她走。」
那隻巨猿咧了咧嘴,它顯然明白了葉小天的意思,巨猿突然仰天咆哮起來,聲音打雷似的,震得山谷中遠遠近近響起一連串的回聲。嘯聲未止,巨猿突然一躍而下,大手一抓,就把展凝兒的腰肢扣在手中,粗壯有力的雙足向地面一頓,提著她飛身而起,再度躍上懸崖,迅速向上攀援了幾下。
「葉小天!」
展凝兒根本沒有想到,在這生與死必須有所抉擇的時候,葉小天會選擇放棄自己救她性命,當她被巨猿一把抓起騰身躍上峭壁,她才反應過來,尖聲叫著葉小天的名字。
葉小天仰著臉向她笑了一下,展凝兒見了突然淚如泉湧,她痛苦地捂住臉,不忍再看葉小天被蟲子啃成白骨的模樣,但是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葉小天亂七八糟地叫喊起來。
她猛地張開眼,就見葉小天光著脊樑,只穿一條短褲,手中舞著鋼刀,劈砍著看不見的敵人,向那大河奔涌的方向狂奔過去,一邊跑一邊喊:「我不想死!誰他媽叫我是男人!你敢吃我,我日你八輩祖宗!啊啊啊……」
眼見此情此景,展凝兒莫名地「噗嗤」一笑,可這一聲笑出口,她的心就痛到碎了,熱淚徹底模糊了她的眼睛。
葉小天奔跑著、狂叫著,那口刀已不知被他甩到了哪裡,他嘴裡亂七八糟地喊著,雙腿鮮血淋漓地竟然支撐到了河邊,然後想也不想便一頭扎了進去,他奮力施展著狗刨游泳術,可那河水太過洶湧,只掙扎了片刻,便被滾滾河水捲入了地下河,再也不見了蹤影……
※※※
尊者在等死,這一刻,他不知道除了等死,自己還能做什麼。阿寶刺向心口的一刀,因為手臂顫抖,沒有刺准心臟,但他本就要死了,又流了這麼多血,生命正從他身上一點點流逝。
人到臨死的時候,似乎總會想起一生的歷程,那一生歷程,濃縮在短短的瞬間,飛快地在人的腦海中重演……
他是神殿的砍柴人,但他從小就知道他是尊者的兒子,是尊者的私生子。他的父親苦心栽培他,並且最終讓他繼承了自己的尊位,而他在晚年的時候也想把寶座再傳給他的兒子——阿寶。
他當初繼承尊者寶座的時候,教中就有風言風語出來,他很清楚,如果蠱神傳承這層皮被人扒開,尊者的位子就坐不穩,野心家必然會不擇手段地攫取他留給兒子的位子,而眾多的信徒因為已經清楚繼承人的指定並非蠱神的意志,也將不會再無條件地支持,那時勝者為王、強力稱尊,他的兒子將很難保住這個位子。
所以,他不能讓信徒們知道尊者指定繼承人是有私心的,他要讓蠱神親自指定繼承人的說法深入人心,以保證合法繼承者的公信力,為此他比他的父親做的更加隱秘。
為了怕身邊人發現他和阿寶的父子關係,他甚至不敢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父親,有什麼關係?作為一個父親,他並不希望兒子回報他什麼,只要能看著兒子功成名就、大權在握,他就心滿意足了。
為此,他對阿寶隱瞞了父子關係,免得兒子不小心泄露了機密,或者被人看出端倪。為此,他煞費苦心地要把格峁佬、格格沃這兩個野心家除掉,甚至權柄稍重的格德瓦,儘管對神教忠心耿耿,他也想一併除掉,只為他的兒子能順利上位。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兒子竟然有自己的想法,最後更是為了他自己的理想,親手干出弒父的事來。
尊者忽然想到了他窮盡三十年歲月才廢去的心蠱,他的父親窮盡心力,搜羅到了心蠱的原蟲,教他練制了心蠱,本是為了幫他更好地坐穩這個位子,可心蠱帶給他的卻只有無盡的痛苦,讓他痛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