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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想起自己幼時受過驚嚇,以致變得怯懦異常,凡事不敢去爭,常常受人欺負的大哥,心有戚戚,忙安慰道:「伯父不要傷心,大亨呢,確實有些沒心機,可他還小嘛,身子雖然長開,心智還未成熟。再者說,他性情憨厚,縱然不能滿足伯父的期望,總好過那些紈絝子、二世祖啊。」
洪百川嘆了口氣,無奈地道:「老夫如今也只好這麼安慰自己了。不瞞你說,黃大仙嶺生員對決一事,是顧教諭來跟我說的,老夫這才知道他又闖了禍。而且老夫問過顧教諭,大亨他在縣學……」
「罷了,他不是那塊料,老夫也不想逼著他上學了。老夫本來答應過他那去世的母親,一向想把他培養成讀書人的,唉!不提這些了,以後叫他跟我學做生意就是。明日黃大仙嶺之事……」
羅大亨聽說一直很頑固的老爹終於不再逼他上學,不禁眉開眼笑,但是一聽他提到黃大仙嶺,馬上道:「我要去!爹,做人要言而有信!做事要有始有終!不管今後怎樣,明天我是一定要去黃大仙嶺的。」
洪百川苦笑著對葉小天道:「你看看,換了誰攤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能夠不被他氣死,就算是燒了高香了。」
葉小天道:「明日之事,大亨還真不好不去。他是公證人,去了也不參與雙方爭鬥,不致有什麼危險。如果他不去,那些生員也不是白痴,不管明日之事如何了結,事後總免不了要來尋他晦氣。」
洪百川挺起胸膛,大聲道:「老夫自然曉得他們都是未蒙教化、桀驁不馴之輩,可他們再囂張,也不至於闖到我家來殺人越貨吧?老夫不讓兒子再去縣學讀書,以後避著他們些就是了。」
葉小天道:「他們就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早晚要繼承附近山中各個部落首領之職。洪員外家也在這裡,一味逃避算是辦法麼?員外你疼愛兒子固然沒錯,可你現在能為他遮風避雨,能永遠為他遮擋一切麼?他總要長大成人,獨自面對這一切的。」
洪百川沉默良久,慢慢鬆開了兒子的耳朵,喟然道:「你說的話,我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為人父母的,總是……罷了,那就讓大亨去吧,我相信典史大人不會坐視那些生員真的大打出手,釀出血案的。」
葉小天其實又哪有什麼把握了,不過他對這些生員了解有限,其餘種種都是從別人那裡道聽途說而來,他相信那些生員既然沒有生死大仇,縱然是受人戲辱,也不至於必欲致對方於死地才甘心。明日那場鬧劇,恐怕是年輕人不肯服輸的心態作祟,到時他帶了捕快、民壯們上山,又有羅巡檢調巡檢司官兵助陣,怎也不致事態擴大。
想到這裡,葉小天便道:「伯父放心,大亨不會有事的。」
羅大亨揉著耳朵,喜滋滋地道:「爹,我真的不用再去上學了啊?」
洪百川方才萬念俱灰,這才說下不讓大亨繼續求學的話,可是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當初他可是親口答應大亨他娘,不讓大亨再走爹娘的老路,只做個本本份份的普通人,讀書考學,太平一世的。
可兒子真不是那塊料啊,他這當爹的該想的法子都想了,該做的努力都做了,兒子就是對讀書沒興趣,他這個當老子的又能怎麼辦?想到大亨他娘,洪百川便是心中一慘,眼睛不覺濕潤了。
當初,他和大亨他娘一見鍾情,恩愛甚篤,可是直到兩人懷了大亨,都沒得到大亨他姥爺的承認,大亨他姥爺甚至派了人來,把他們抓回去,要當眾殺了他,離散他們夫妻。
當時大亨他娘已身懷六甲,她硬是在自己的親生父親面前以拳捶腹,以一屍兩命的決絕相抗爭,這才逼得老人鬆口,憤然放他們離開,從此父女絕情,再不相見。
大亨這孩子如此頑劣,性情又如此憨傻,或許就是那時落下的病根兒,別看洪百川整天和兒子跟仇人似的,其實對他不知有多憐惜寵愛。大亨他娘的臨終遺囑,洪百川更是盡心竭力,誓欲完成。
可是兒子他……
大亨滿懷希冀地看著父親,洪百川看到兒子期待滿滿的目光,心中忽地一軟,暗道:「孩子他娘希望大亨太平一世,安安份份,可那……也不一定要讀書識字,詩書傳家吧,他既然對讀書毫無興趣,不如讓他棄書從商如何?」
大亨眼巴巴地看著洪百川,央求地道:「爹……」
洪百川嘆了口氣,道:「罷了!明日,你先隨你義兄往黃大仙嶺,了結了那樁混帳事。回來之後,為父會交待你一樁買賣,如果你能圓滿完成,從此便不用讀書,安心經商便是!」
第三卷 威瘋典史
第01章 黃大仙嶺
次日一早,葉小天走出住處,正想照慣例到前街小吃店去用早餐,不料一開門,就見縣令花晴風、縣丞孟慶唯、主簿王寧、教諭顧清歌、訓導黃炫、巡檢司羅小葉、吏典李雲聰等人正候在門前,倒把葉小天弄得一愣。
看見葉小天的打扮,肅立於外的花晴風等人也是一愣,卻見葉小天不知從哪裡弄來一襲青衫,頭戴公子巾,風度翩翩,手中還持竹骨摺扇一柄,竟是一副讀書人打扮。
花晴風訝然道:「艾典史,你這般模樣,所為何來?」
葉小天道:「啊!我想,如果以典史面目登山,那班桀驁不馴的學生必然心生反感。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算是讀書人,我做這樣的打扮,比較容易得到他們認同,和他們好溝通一些。另外,也可彰顯朝廷仁義之師,先禮後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