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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伯飛、展伯豪、展鵬舉等人站在下風處,隱約聽到了展龍的牢騷,眼看隊伍遠去,他們轉過身來,走到展龍身邊時,展伯飛拐杖一頓,停住了腳步:「不甘人後,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過猶不及啊。」
展龍憤怒地道:「但那葉小天是個什麼東西?我們豈能像一條狗似的任由他來驅策?」
展伯豪輕輕搖頭,道:「葉小天也許曾經不算個什麼東西,但你如果現在還這麼說,那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劉邦曾經是個小小亭長,本朝太祖曾經是個討飯的叫花子,那又如何?」
展鵬舉道:「如果你做不到至高無上,這世上就始終有人比你更強,如果這個比你更強的人就在你的臥榻之旁,你該怎麼做?如果你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你又該怎麼選擇?」
展龍咆哮道:「怎麼選擇?同歸於盡、玉石俱焚!就算干不掉他,也絕不低頭,死也要咬他三兩肉下來!」
展伯飛頓了頓拐杖,呵呵地笑了兩聲:「展龍啊,老夫對你,本還有幾分歉疚,但現在,老夫只覺得罷黜你的家主之位,是我展家的幸運!」
「你……」
展龍對展伯飛怒目而視,展伯飛並沒有再理會他,而是拄著拐杖,從他面前漠然地走了過去,展伯豪和展鵬舉等人立即緊隨其後。展龍恨恨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怨毒地咒罵:「這幾個老不死的!」
他狠狠一拳打在碟牆上,骨節處蹭破了皮,立刻滲出鮮血來。拳頭很痛,可是他的心裡更痛,然而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對於臥牛嶺送來的統一制式的軍服和武器,展家堡欣然笑納了。在這風雲變幻,每一方土司都像嗅覺靈敏的土撥鼠,機警地觀察著風色、尋找著可以依靠的參天大樹的時候,展家上下幾乎是無比欣慰地承認了臥牛嶺的統治,使他們不必苦惱於莫衷一是的選擇。他不甘、他痛恨,可他又能怎樣?世人皆醉我獨醒,這是一種被人排斥的寂寞與孤獨。
※※※
當初童家對曹家發起突襲,猝不及防的曹家慘敗,緊跟著童家繼續東向,以閃電戰術直奔展家堡,展家以展龍為首的主要人物當時已被臥牛嶺關押起來,群龍無首之下,展伯飛、展伯豪等人迅速擬定了「和親政策」,向葉小天借兵,迫使童家退卻。
之後,童家便以鞏固既有地盤為主,清剿躲進深山負隅頑抗的曹家殘餘勢力,在此過程中,展家也趁機吞併、占領了一些與之接壤的曹家地盤。
現在曹家已經承認失敗,在貴州巡撫葉夢熊的調停下,舉族搬往貴陽,效仿田家做起了「寓公」,童家和展家對於這些地盤的歸屬一直存有異議,且不時有些小的摩擦。
如今展家悍然興兵,似乎不僅想鞏固被展家占領的地盤,還想更進一步,童家豈會善罷甘休。既然是展家先行挑釁,童家摩拳擦掌,立即出兵,想籍此機會一舉拿下所有有爭議的地盤。
雙方一場鏖戰,緊跟著臥牛嶺的兵馬就突如其來的在戰場上冒了出來,領兵的是格哚佬和寶翁。他們好像早就秘密部署在附近,卻偏偏聲稱是受到展家的邀請前來助戰。
突然殺出的這支生力軍,打了童家一個措手不及,童家兵敗百餘里,童氏家主童雲聞訊又驚又怒。自從他吞併了曹家的地盤,野心也大了起來,原本童家是由田家暗中控制著的,此時童雲一面與田氏虛與委蛇,一面與播州楊氏勾勾搭搭,兩面逢源,正想著勢力進一步壯大後,就徹底脫離田氏的控制,卻不想變起肘腋。
童雲也知道如果向播州楊氏求援,無異於引狼入室,但是面對葉展兩家的聯軍,童雲自知難以力敵,他正猶豫是向水東宋氏求援,做一個「三姓家奴」,還是趁機向田氏索取大量軍需物資,楊應龍的堂兄楊大岐已經主動登門,願意出面調停了。
楊大岐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帶著兵來的,氣勢洶洶地強作調停人,看他那架勢,只要童雲不同意,他立即就能倒向葉展聯軍,加入對童家的攻擊,童雲明知楊大岐來意不善,也只得捏著鼻子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同意由楊大岐出面調停雙方爭端。
此時此刻,一場好戲在臥牛嶺上演了……
……
「天王出兵了!」田天佑興沖沖地跑進田彬霏署理公務的房間,見房中沒有旁人,這才興奮地說了一句。
田彬霏擱下毛筆,推動輪椅轉了個方向,面朝田天佑:「沉住氣!急什麼,接下來將是一個膠著的局面,要看朝廷如何反應。」
「我知道!」
田天佑興奮地搓了搓手,他現在扮的還是田彬霏的隨從,可是一旦天王試探出朝廷的實力,變調停為出兵,向東吞併石阡、銅仁兩府,臥牛嶺就將成為天王插在黔東的一顆釘子。
田彬霏不良於行,只能署理內政,到時領兵的人必然是他,想到他也能統領一方勢力,田天佑豈能不雀躍不已。田彬霏想了想,對田天佑道:「你去,這幾天要儘量守在土司大人身邊……」
田彬霏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只是向田天佑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田天佑心領神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葉小安』那裡可出不得半點岔子。田天佑點頭道:「我明白,這幾天我會一直守在他身邊!」
『葉小安』此刻成了田天佑飛黃騰達的一個保障,不需田彬霏多說,田天佑也會對他格外看顧,田天佑立即向葉小天那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