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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晴風張了張嘴,發覺嗓子沙啞,他用力咳嗽了兩聲,才喊道:「帶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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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雷聲悶悶地從地面輾過,扶拐而立的葉小天忽然想起在天牢時曾聽一位官員說過的話,似乎很契合眼前的情景,忍不住說道:「天雷震震,也發不平之音!」
周思宇還沒輪到上堂,此時依舊站在他身邊,聞聲贊同道:「大人說的是!」
大亨把書包往身後一甩,對葉小天道:「大哥,你可別逗了,最近有幾天不下雨啊?大大大前天下雨,大大前天下雨,大前天下雨,昨天沒下雨,今天……」
葉小天瞪著羅大亨,沒好氣地道:「你對天氣這麼有研究,怎麼不去欽天監做事?太屈才了。」
大亨喜道:「我能做官嗎?」
葉小天氣得調轉頭不再理他,周思宇對葉小天道:「今日公審,大人怎麼不上堂聽審?」
葉小天沉默片刻,對周思宇笑了笑,道:「我說我有點怕,你信不信?」
當然不信!怕?艾典史會怕?他可是連齊木都敢挑戰的人。
周思宇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葉小天苦笑道:「真的,我真的有點怕。我能做的都已做了,接下來要看縣令大人能不能抗得住孟縣丞的壓力和齊木的威脅,我能不怕麼?
對你們,我可以擺出上官的架子來講大道理,對縣尊大人,我也能這樣?再說,即便我說了,他會聽麼?像他這樣的人,飽讀詩書,又怎麼可能聽得進我的說教,總要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羅大亨「嗤」道:「大哥,你就別替他遮羞了,他想什麼通啊?他什麼事兒不明白?他比你都明白,問題是,他沒勇氣。」
葉小天道:「他畢竟是一縣父母官,今天又是公審,有這麼多的百姓看著,即便只是為了不遺人笑柄,風口浪尖兒上,他也該秉公而斷吧。」
周思宇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自二堂至大堂,這一出出的,典史大人這是要把縣太爺逼上梁山?」
周思宇書讀得少,成語用的不是很恰當,不過那意思倒也表達出來了。
葉小天道:「也不能說是逼上樑,山,只希望他也能一點男兒血性。他是一縣父母,按道理,這種場面下……」
羅大亨把書包又挪到了前面,好象怎麼背都不得勁兒似的:「拉倒吧大哥,按道理?按道理的事多了,都能按道理辦嗎?狼怕老虎,狼多了咋就不怕了呢?按道理大臣見了皇帝該磕頭,可宋理宗非啥偏就哭著喊著要給賈似道磕頭呢?
按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可宇文護作為臣子,為啥能一連殺了三個皇帝呢?按道理夫是妻綱,那得百依百順的,戚繼光幹嘛就怕老婆怕的天下皆知呢?
按道理主人管奴僕,可惡奴欺主的事兒這天底下難道還少了?大哥啊,道理是道理,可這天下的事兒要是都能講道理,哪還有那麼多事。按道理?嘁!你跟誰說理去呀!」
葉小天:「……」
羅大亨看看葉小天的臉色,試探地問道:「大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葉小天道:「沒有。」
羅大亨鬆了口氣,道:「那就好!」
葉小天沉著臉道:「所以尤其可恨!」
「喀喇喇!」
隨著葉小天這句話,適時響起一道震天響的驚雷,震得窗欞一陣瑟瑟,羅大亨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叫道:「我的瑪雅!這雷響的,嚇死人了!」
蘊釀許久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
第25章 公堂之上
大雨傾盆,聽得人心煩意亂。其實葉小天很喜歡下雨,尤其是這樣的傾盆大雨,最好再伴以陣陣雷聲。他覺得這種感覺特別酣暢淋漓,每逢這樣的雨天,他絕對不會產生悲風愁雨的情緒,反而特別的興奮。
於是,這樣的雨夜,他常常睡的更加踏實,而這樣的雨天,他則少不了跑到雨中追逐著雨花又笑又跳,但那已是童年時候的輕狂了,年紀漸長,終究要沉穩許多,但是每逢暴雨,他仍舊從心底里感到暢快。
然而今天不同,堂審的時間也不知持續了多久,裡邊沒有人出來,外邊也沒有人進去,站在廊下的葉小天心有所系,難免有些煩亂起來。
忽然,有衙役站到堂口,高聲呼周班頭上堂,周班頭向葉小天點點頭,拄著杖一步一挪地向堂上走去,與此同時,郭老丈一家人從大堂上走下來,與周班頭錯肩而過。
周班頭停頓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郭老丈一家人悽惶哀婉、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便是一沉,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猶豫,只是咬了咬牙,便以更快的速度,挺直了腰杆向大堂上走去。
葉小天也看到了郭老丈一家人,但郭老丈一家看到他時躲閃的目光,讓他明白了什麼,他慢慢扭過頭,再不看郭家人一眼,只是抬頭看著串成了線的雨幕,心中極度抑鬱的心情恨不得和那雨水一齊傾瀉出去。
過了片刻,羅大亨在一旁喚道:「大哥!」
葉小天扭頭一看,這才明白羅大亨為何喚他,只見郭老丈一家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邊,齊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不等說話,郭老丈便熱淚雙流,哽咽地道:「不論如何,典史老爺的恩德,我郭升一家,永誌不忘!」
說罷,郭老丈便帶頭磕下頭去,葉小天沒有問,但他已經明白,郭老丈一家定是迫於齊木的威脅,沒敢在公堂上堅持追究兇手的權利。很可能,他們拿出的依舊是荒唐的病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