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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唱的是《西廂記》,本來西廂記中最經典的一段唱詞是「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可是這一段風格太悲了,不適合眼下的氣氛,葉小天喝的有點蒙,一時又記不起其它的戲詞兒,就把這段詞唱了出來。
其實葉小天只是隨便唱上一段應付一下,安南天方才說他那首山歌是獻給太陽妹妹的,葉小天這首歌可不是。然而他又不可能刻意說明是隨便唱唱,那太陽妹妹自然以為也是獻給她的歌。
她聽那歌聲曲調婉轉,與她族中山歌的風格大相逕庭,詞兒可基本不懂,便眼巴巴地看向展凝兒,展凝兒來過她家兩次,彼此還算熟悉。
展凝兒去過南京,聽過不少戲曲,此時聽葉小天這一段唱字正腔圓,不遜於台上那些角兒們的唱腔,不覺聽得痴了,及至發現太陽妹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知道她聽不懂,忙用苗語向她解說了一下葉小天這段唱詞的含義。
太陽妹妹人生得美,又是酋長的女兒,追求者眾,誇讚她美貌的山歌也不知聽過多少,可那些歌不是把她比作花兒就是比作鳥兒,再不然就是綠樹青山,哪聽過這樣形容一見自己便魂銷魄散的驚艷感的讚美,還把她夸作仙子。
太陽妹妹滿心歡喜,看著葉小天的一雙美目便泛出異樣的光彩,她喜滋滋地上前,也敬了葉小天一碗酒,葉小天看著人家姑娘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有心不喝,又如何說的出口,只好硬著頭皮把這一大碗酒又灌了下去。
這一碗酒下肚,葉小天再也忍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就坐了下去,太陽妹妹見了,不禁抿嘴一笑,扭頭向一個小姐妹說了幾句苗語,那個小姐妹便格格笑著走開了。
毛問智喝得已經有點人來瘋,一見葉小天唱了段戲,贏得這麼多人的喝彩,忙也站起來,大著舌頭,豪邁地道:「俺也來一首,俺也唱首歌,獻給……太陽妹妹。」
說完不等別人作答,毛問智便左手叉腰,右手攏在嘴巴上,高聲吆喝起來:「大姑娘美來嗨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了青紗帳……」
毛問智此時舌頭根太硬,唱的有些含糊不清了,不過勉強還能叫人聽得懂,只是太陽妹妹可不懂何謂浪,何謂青紗帳,她把疑問的目光再度投向展凝兒,這回展凝兒也聽不大明白了,便扭頭看向葉小天。
葉小天此時兩眼發直,坐在那兒左搖右晃,看人都成雙影兒的了,這時候太陽妹妹的那個小姐妹走回來,端了一碗酸梅湯,太陽妹妹接過來,遞給葉小天,葉小天還當是酒,此時的酒對他來說已經與水無異,接過來便一飲而盡。
展凝兒道:「你這兄弟,唱的什麼?」
葉小天傻笑道:「他唱……唱的是大姑娘美啊……大……姑娘浪……」
「嗯?」
展凝兒和安南天對視了一眼,不太明白,展凝兒道:「浪什麼浪,浪是什麼意思?」
葉小天直著眼睛道:「他瞎唱的,呵呵呵,你們不用理他,浪……浪就是浪蕩,不檢點,唄。呵呵呵,這……小子會唱啥曲兒?指不定是在哪兒……逛窯子時學的……」
京城一帶,「浪」字是貶義的,其含義正如葉小天所說。但在關外,它的意義就豐富了許多,有時可以用作貶義,有時也可以用作褒義,用作褒義時常是指一個人漂亮大方。
葉小天當然不明白這個詞兒在關外的意思,而且已經喝得大腦當機了,順口就把自己的理解說了出來。展凝兒頓時臉色一沉,就算毛問智是無心,這麼說一個女孩子也是非常失禮的事。
太陽妹妹見展凝兒臉色難看起來,忙用苗語問她,展凝兒用苗語氣呼呼地回答道:「你別理他,那是個渾人,他瞎唱呢,詞兒怪難聽的,你就別問了。」她聲音壓得比較低,不想格哚佬聽了不快,但是對太陽妹妹卻沒有遮掩。
太陽妹妹聽了頓時明白過來,那個傻大個一定是說了什麼極難聽的話,所以展姑娘才不好啟齒,她咬了咬嘴唇,輕輕退了兩步,乜向毛問智的眼神兒便微微閃過一抹煞氣。
毛問智唱的好不盡興,唱完了大著舌頭高聲對那些酒友們嚷道:「咋樣,唱得咋樣?哥們兒這歌一唱,全都蓋了吧,厲害不?」
那些酒友們聽不明白他在唱什麼,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也知道他在自誇,於是紛紛叫好,拍桌子捶凳子的,比剛才都要熱鬧。太陽妹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只覺好不屈辱。
這時毛問智那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主動討酒來了:「俺說大妹子,旁人唱歌你都敬酒啦,俺唱歌你咋不敬酒呢。」
太陽妹妹狠狠地瞪向毛問智,眼睛裡好像有兩把小刀子,毛問智居然看不出來,傻乎乎地端著空碗還在討酒,太陽妹妹目光微微一閃,突然轉身捧起一壇酒,向他走過去。
太陽妹妹為他斟滿一碗酒,復又嫣然一笑,完全看不出一點氣惱的神色了,毛問智捧起大碗,把一碗酒咕咚咚地喝光了,向眾酒友亮了亮碗底,得意洋洋地坐下,太陽妹妹把酒罈子放回去,便轉身進了屋。
葉小天這一桌對這段小插曲無人注意,格哚佬正高興地對葉小天道:「小天兄弟,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此時葉小天早已神志不清了,聽人和他說話,就以為是在勸酒,於是指著酒碗,大著舌頭道:「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