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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大拇指一翹,傲然道:「老子大號景鵬,興都留守司千戶。想告我,隨你,可這批輜重是在你的地盤上丟的,你就得負責給我找回來!」
趙文遠及時趕上,打躬作揖地道:「景千戶息怒,景千戶萬萬不可如此,這位是本縣縣太爺。」
景鵬把嘴一撇,不屑地道:「知縣了不起麼?廣門屯海戰,大敗佛朗機人,有老子我!佛渡島雙嶼海戰,大敗倭寇海盜,有老子我!浙江巡撫朱紈朱大人,我跟過!當今南京兵部尚書張真張尚書,我跟過!你一個七品縣令,在我面前擺什麼威風!」
花晴風氣的發抖,可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別說他不能挽起袖子衝上去與這景千戶「理論」,就算他肯,也不過多受一番折辱罷了,哪可能是人家的對手,這口惡氣也就只好忍了。
趙文遠好說歹說地把二人拉進了房間。眼見那景千戶吹鬍子瞪眼睛的只管向花知縣索要輜重,對於物資被劫的情形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由他向花晴風說明情況。
原來,隨著雲南戰事的發展,驛路上的物資運輸驟然變得頻繁起來,不僅官府在動輸大量軍用物資,同時還有大量商人趁機向雲南運輸生活物資。戰爭本身是一種破壞行為,可凡事有弊亦有利,如能抓住這個機會,也能大發其財。
大量物資的運輸就意味著大量財富的流動,驛路上富得流油,自然而然把貴州境內各處山頭的悍匪山賊都吸引過來,這些勢力原本都是小股勢力,在蟻群啃象般掠奪驛路運輸物資的同時,他們之間也在不斷內鬥。
在這個內鬥的過程中,大魚吃小魚,漸漸形成了一股較之當初專門做驛路生意的「一條龍」悍匪團伙更龐大的勢力。而且,他們這種組合是臨時組合,長期結合在一起的話,一俟戰事結束,他們是供養不起這麼多人馬的,到時必然還要各回各的山頭。
所以他們沒有一個固定的地盤,只是沿著驛路不斷吸血,你這邊打擊的狠了,我就流竄到那邊,如此一來,想要清剿他們就更難了,他們做了這樁買賣後,此刻還在不在葫縣境內都無從得知。
景千戶也知道連軍隊都敢打劫的山賊,讓一個縣令去抓有點強人所難,可他貌相雖然粗獷,心眼可不缺,一俟了解到這股山賊的情況後,就知道遇上大麻煩了,讓他去抓山賊,那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所以景千戶乾脆裝傻充愣,賴定了葫縣的父母官。
景千戶作為一個職業軍官都拿這群流動作案的慣匪沒有辦法,花知縣就更是狗拿刺蝟無處下嘴了。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該如何利用本縣的巡檢捕頭,去追查這些成份複雜的悍匪下落,又如何利用本縣那些少經訓練、裝備簡陋的民壯和巡檢司官兵把他們繩之以法。
如此一來,老鼠拉龜的景千戶和狗拿刺蝟的花知縣,就只剩下打太極推手了。掤捋擠按須認真,上下相隨人難進,任他巨力來打我,牽動四兩撥千斤。兩個人推來推去,推得不亦樂乎。
花知縣精於此道本不稀奇,可景千戶一個猛張飛似的武將,這門功夫竟也不輸於花知縣,就不免令人嘖嘖稱奇了。周班頭一旁看了,不禁暗暗嘆氣:「這真是……未做官,說千般;做了官,都一般,不管文官和武官!」
花知縣和景千戶推來諉去,相決不下,景千戶急躁起來,便又拿出軍伍中的夯魯性子,與花知縣撒潑耍賴起來,這一來花知縣可就吃不住勁兒了。周班頭眼見不妙,一溜煙兒地跑回縣學搬救兵去了。
這時候,高李兩位寨主剛剛從側廂小廳里出來,面色極其凝重。他們剛一露面,高涯和李伯皓便迎上去,悄聲向他們的父親問道:「阿爹,不要緊吧?」
高李兩位寨主搖了搖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可沉默片刻,還是各自長嘆一聲,分別對他們的兒子吩咐道:「你去!告訴葉大人,就說……老夫要對不住他了!」
第39章 殺手鐧對殺手鐧
高涯和李伯皓一聽就急了,高涯道:「阿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不要怕那徐伯夷的威脅呀,別看他們頭頂著聖旨,你當皇帝就能隨心所欲麼?他斷然沒有為了此事發兵征討咱們的道理。」
李伯皓也道:「爹,葉典史可待咱們山寨有恩吶,咱們不能忘恩負義,那不是讓人戳咱們脊梁骨嘛,不能答應他!」
高寨主沉著臉訓斥道:「你懂什麼,爹心中自有主張。」
李寨主懊惱地道:「如今寨子裡做主的還是我,不是你,不要囉嗦了!」
這時候,羅大亨引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來到高李兩寨主的面前,那老者穿一襲黑袍,有些駝背,可依舊顯得十分高大。他頭頂半禿,雙目凹陷,看起來有些陰森的味道。
高李兩位寨主愣了愣,好奇地打量著這位突如其來的老者,老者微眯雙眼,神情十分泰然。雙方對視片刻,都沒言語,大亨突地恍然大悟,一拍額頭,對那黑袍老者道:「冬老丈,這兩位就是高李兩寨寨主。」
正眯著眼陰笑的老者神色一動,又嘿嘿地笑了兩聲,道:「兩位就是高李兩寨的寨主?請借一步說話。」
李寨主皺眉不悅道:「你是什麼人?」
冬天眯著眼看看他,問道:「你們誰姓李?」
李寨主挺起胸膛道:「我姓李!」
冬天先生貼近了些,仔細看看李寨主,打個哈哈道:「啊哈,原來你就是小石頭的兒子?都長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