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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大人有此栽培之心,下官已是感激不盡。下官如今只是一個不入流的雜職小官,又無顯著功勞,怎敢妄求提拔。」
林侍郎撥茶的動作一頓,忽然說道:「葉縣丞,這葫縣胡族百姓,名姓只是信手拈來隨意取用,不似我漢人子弟,父子相繼,門第嚴瑾,你說……他們真在乎改換名字嗎?何況朝廷還有優厚的賞賜,為何他們執意不肯呢?」
葉小天又坐直了些,他知道,終於要說到正題了,葉小天道:「大人,依下官看來,胡族百姓對於改名換姓,應該並不牴觸,何況還有減免稅賦的好處。其實真正反對易俗的,不是民,而是官!」
林侍郎的神色一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望著葉小天道:「官?哪個官?」
葉小天道:「當然不會是流官,大人以為,還有什麼官?」
林侍郎的臉色舒緩下來,微笑道:「土官?據我所知,葫縣兩個土司,已經在五年前被斬,其家族也被免去了世襲土官的權利,葫縣因此才得以改土歸流,如今葫縣最多只有兩個吏目,而且並非世襲,他們……何必在乎易俗呢?」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在大人眼中,只有吏目以上的土官才叫土官,就像在朝廷眼裡只有品官才是官,我等不入流的雜職官,大抵只是稍稍高級一些的吏一樣,可在小民眼中,我們卻也是官啊。
葫縣地方也是如此,下官所說的這個土官,可不僅指朝廷欽封的那些土官,那些一寨之主、一堡之主、一村之長、一族酋領,在地方上說一不二,權威無雙,雖非土官,勝似土官。
朝廷對地方上控制的越是嚴格,地方百姓對朝廷的依附之心越強,他們對地方上的控制力也就越小,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會接受易俗呢?高李兩位寨主作為諸族首領,離不了他們的支持,有所顧忌,也就在所難免了。」
林侍郎目光陡然銳利起來,突然問道:「如果本官把此事託付於你,你能讓他們回心轉意嗎?」
第44章 嫁衣
葉小天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到了。林侍郎講了這麼多,分明是要跟他做筆交易,如果他能圓滿解決易俗一事,讓林侍郎對朝廷有個交待,讓皇上有了體面,林侍郎就會保他坐穩縣丞之位。
縣丞小麼?小,對於朝廷上的大員們來說,一個縣丞,很小很小。可是對於底下的老百姓們來說,那卻是僅次於百里至尊的強權人物,那是正八品的官員。
葉小天現在是未入流的雜職官,從不入流到入流,這是一道對許多不入流的雜職官來說終生都難以逾越的一道坎,這比現代從體制外轉到體制內還要困難百倍,越過了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官。
「入流」的官,最低是從九品,然後是九品、從八品,八品,所以準確地說,如果葉小天能坐穩縣丞的位置,他實際上升的就不只是三級,而是四級。可是經過方才的一番接觸,葉小天發現這位林侍郎甚是精明,並不是一個好擺布的人,他不會是給自己下什麼套吧?
葉小天心中掙扎不已,林侍郎看出他的顧忌,呵呵一笑,抿了口茶,悠然道:「此事若能順利解決,本官才好打道還京啊!秋闈將至,本官忙得很,可不能在葫縣多耽擱。若是此事不能得到解決……」
林侍郎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葉小天把心一橫,前怕狼後怕虎的做什麼,我處心積慮,還未離開金陵就巧妙鋪設,擺下這麼大的一個局,不就是為了引入「外力」破開這層堅冰麼。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兩年升八級的神話,一下子就能實現一半,富貴險中求,怎容錯過!
葉小天霍地抬起頭來,毅然道:「欽差大人,下官……願意一試!」
……
「姜侍衛,求你幫個忙。小小心意……」
戚七夫人把一大錠銀子塞到一個錦袍侍衛手中,那侍衛推卻道:「不成,不成,那徐伯夷是欽犯,我哪敢給你牽線搭橋,欽差大人一旦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戚七夫人哽咽道:「姜侍衛開恩,奴家只與他說幾句話兒就好,不敢打擾太多,就幾句話,奴家說完就走。」
戚七夫人說著就跪了下去,抱住姜侍衛的大腿苦苦哀求。姜侍衛無奈之至,終於跺了跺腳,道:「成!你隨我來,就一刻鐘,時辰一到,你馬上離開!」
戚七夫人破涕為笑,連連點頭道:「多謝姜侍衛,奴家記住了!」
李玄成所住的庭院非常雅致,曲徑幽深、曲廊相連,庭院中有一個天井,四周也都是青翠藤蘿環繞。天井中放著一個囚籠,徐伯夷萎頓其內,無精打采。頭頂懸著一盞氣死風燈,慘澹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
姜侍衛引著戚七夫人到了天井旁,緊張地四下一望,道:「我去路口給你看著,時間要快!」
戚七夫人答應一聲,那姜侍衛便向長廊入口處閃去。天色已晚,這個時辰,國舅一般是不出來的,姜侍衛擔心的是被其他侍衛撞見,所以先去路口守著。
戚七夫人放慢腳步走上前去,一見徐伯夷悽慘的樣子,不禁心頭一酸,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戚七夫人當初委身於徐伯夷,只是想找一個靠山,但是這麼久的相處下來,人非草木,哪能沒有一點感情,現在她是真把徐伯夷當成了一生的依靠,眼見他落得這般下場,禁不住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