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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捕快只顧看那蹦蹦跳跳地走在車旁,左顧右盼巧笑倩兮的小美女了,聽劉捕快這麼一說,這才定睛向車上看去,那車上竹簾兒卷著,裡邊懶洋洋地坐了一個人,斜倚著車廂,正隨意地瀏覽著窗外景色。
那捕快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定在那裡,眼看著那車子從街頭駛過,突然怪叫一聲跳了起來:「葉典史!葉典史回來了!」
劉捕快一拉他的衣袖,變聲變色地道:「快!快走,快去稟報縣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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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門口,人山人海。幾個披麻戴孝的人打著一張橫幅,恰好把縣衙大門擋住,橫幅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在正反兩面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人命賤如草!誰來主公道?」
有人拋灑著紙錢,紛紛揚揚好似下雪,幾個婦人孩子披麻戴孝跪在階上號啕大哭,還有幾個男子繫著孝帶,大聲控訴著什麼。
葉小天的車馬到了衙前大街就再也難以前進了,葉小天彎腰從車裡出來,手搭涼篷向前觀望,奇道:「本官人銜草,馬銜環,悄無聲息而來,不該驚動百姓們才是啊,怎麼有這麼多人夾道相迎?」
展凝兒騎在馬上,乜了他一眼,揶揄地道:「葉大人,你還沒睡醒吧?這些人都背向著你,是歡迎你歸來的麼?」
葉小天自然知道這些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歸來的消息,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他哈哈一笑,扶著車轅輕輕跳到地上,舉步向前走去,口中道:「讓一讓,勞駕,請讓一讓。」
那些看熱鬧的百姓擠在後邊本來就看不到什麼,哪裡耐煩再讓位子給別人,是以抗拒的很。但是葉小天是葫縣風雲人士,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有人一回頭,驚見葉小天出現,不由駭然叫出聲來,於是那不認識葉小天的,也知道這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葉典史了,登時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衙門口兒,那些披麻戴孝的人罵著說著,鬧騰的正歡,擋在衙門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衙役們突然騷動起來,緊接著他們就扶著水火棍齊刷刷地單膝跪下,激動歡喜地叫道:「葉大人!見過典史大人!」
那些正在叫罵的系孝帶大漢心中一凜,急忙扭過頭來,就見一個清秀少年,膚色微顯蒼白,正自人群不知不覺閃開的一條道路中走上前來,往那兒靜靜地一站。
他的個頭不是很高,身材雖不單薄卻也不顯粗壯,可是就往那兒一站,人頭攢動中,你首先看到的那個一定是他,昂昂然若野鶴之於雞群。
「葉典史!葉典史!真的是葉典史,葉典史回來了!」
仿佛一石入水,激起的漣漪迅速蕩漾開來,四下圍觀的百姓不管認識或不認識,卻人人都聽說過這位驢典史的大名和事跡,一聽是他,先是一陣騷動,繼而便漸漸安靜下來,上千人的現場登時靜寂一片。
葉小天抬頭看了看那條橫幅,又扭頭看了看那些披麻戴孝、長跪衙前的婦孺,緩緩走上石階,漫聲道:「大家都知道,本官最喜歡熱鬧,沒有熱鬧時,就找點熱鬧。難得今天這麼熱鬧,本官很開心吶。」
現場一片肅靜,根本沒人敢搭他的話碴兒,葉小天目光一掃,見一個衙役頰上赫然有五道紫紅色的指痕,好象剛剛被人用力掌摑過,葉小天便向他一指,道:「你,過來!」
葉小天對這人有些面熟,卻記不清他的名字,那人自然是認得葉小天的,趕緊走上前來,向葉小天欣然一禮,激動地道:「典史大人,您回來了,您……無恙吧?」
葉小天笑道:「我能有什麼恙?本官好的很!你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
第02章 人家牽驢你拔橛
「是!大人!」
那衙役激動的滿面通紅,他瞟了一眼那些剛才還囂張不可一世、此時卻有些惴惴不安的大漢,對葉小天道:「大人,近來雲南那邊正跟緬人開戰,大量軍需需經本縣運輸過去,是以驛路毀損嚴重,時時需要維修才能保障通行。這些人都是家裡有人服役修路的。」
葉小天聽到這裡已經隱隱猜到了些什麼,不禁問道:「死了人?」
那衙役道:「是!前兩日有一處地段塌方,埋了十多人。」
葉小天道:「服徭役是每個百姓應盡的義務。因此而死,固然不幸,本官也很同情,不過朝廷自有撫恤的規定,都是成例了,官民各自遵守就是,為何鬧成這般模樣?」
那衙役還沒說話,忽然有個婦人悲憤地喊道:「大人,百姓當服徭役,小民自然知道。可是,我男人已經出了四次工,工時超過一個半月了。按規矩我家本來一年只有春秋兩季各服役一次,每次半個月。」
這時出面說話的是那家裡死了人的人,而非方才叫囂最為厲害的那些大漢。他們並非出事勞工的家屬,而是有心人收買來鬧事的,若非有他們煽風點火,這些普通百姓還未必有膽子堵衙門。
不過,葉小天一來,他們就啞了。人的名、樹的影兒,這個典史可是連齊木齊大爺都給整死了,這樣的狠角色誰不心生忌憚?
雖說當初鬥垮齊木的典史叫艾楓,可是知道葉小天就是艾楓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在葫縣這已是公開的秘密。這些大漢當年就是跟著齊木混的,見了葉小天就是見到了他們的克星,本能地便產生了畏懼。
葉小天上前輕輕攙起了那婦人,對這農婦他沒端官架子,他很同情這婦人,可這本就是每個百姓應盡的義務,至於意外,官府同樣不希望它發生。葉小天勸解道:「大嫂,難道你不懂戰時不比尋常的道理嗎?真要叫緬人打進來,甚至進了貴州,那時會是什麼樣子?意外,誰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