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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千乘道:「你以為我是學那文人,編排別人不是嗎?我之所言,句句有據有實,楊應龍從裡到外,就是一個無恥邪惡、喪心病狂之徒,還需要刻意編排嗎?」
劉挺沉下臉色,道:「那倒要請教了。馬大人不妨說說看,他是如何的不仁不義、奸惡邪淫!」
馬千乘道:「楊應龍好人婦,此事劉副總兵可知曉?」
劉挺不以為然地道:「男兒本『色』,不好婦人者幾人?這也值得拿來指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馬千乘道:「我說的是人婦,不是婦人!人婦已有丈夫,出門不易,如何勾搭?且尋常婦人,豈能入得了楊應龍的眼,楊應龍但有所鍾,便千方百計與那人婦的男人搭上關係,再伺機勾引,此中齷蹉,不需我細言吧?」
劉挺為之一窒,忽然記起楊應龍曾酒後對他誇耀過在靖州偶見一美人兒,心動之下打聽到她是靖州楊氏中人,而靖州楊氏恰是播州楊氏一個分支,遂尋上門去認親,進而找到機會勾搭上手的事來。
而且眼前這馬千乘的母親覃夫人為了投奔楊應龍,陷夫害子的事兒曾經鬧得沸沸揚揚,別人不知道,他作為四川一路副總兵,如何會不知道,覃夫人與楊應龍之間的風風雨雨,何嘗不是源起於楊應龍結交馬斗斛馬土司。
馬千乘道:「楊應龍好美色,無可指摘,可他好人婦,難道不是道德敗壞?為了勾搭人婦,先與其夫結交,既成朋友,再誘其妻,難道不是邪淫無行之輩?」
劉挺面紅耳赤,腦海中倏然一閃念,忽然掠過一個奇怪的念頭:我有嬌妻美妾二三十人,俱都是女中丈夫,不比尋常美貌女子,楊應龍和我結交,應該不會是……不會不會,一定不會。
馬千乘這番話質問出口,四下已然一片騷動,許多人交頭接耳,看向馬千乘的眼神兒都有些異樣。他當眾說出此事,難免叫人想到他的母親,能當眾說出這個話題來,是很需要勇氣的。
馬千乘又道:「楊應龍坐鎮播州,世受國恩,不思報答,反生不臣之心,此非不忠耶?他與四川官吏交結,是認為川軍久不經戰,戰力疲弱,欲謀大事,先取四川,為此結交許多四川官吏,四川官吏們對他真心以待,他卻別有所圖,陷友於不義,此非不義也?」
劉挺納口不言。
馬千乘又道:「楊應龍的父親將水煙、天旺兩地自水西安氏手中奪回,楊應龍為了結納安家,又將兩地割讓,此非不孝耶?楊應龍狡詐多疑,好以殺立威,所轄五司七姓不堪其虐,此非不仁耶?」
劉挺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馬千乘越說越來勁兒,又道:「餘慶土吏毛氏,與楊家祖上也是姻親。而楊應龍縱兵破慶余,只因毛氏不肯附逆,竟然劈毛承雲之棺,磔其屍。楊應龍攻合江,逼其父索其子,於城下臠割之。楊應龍奪衛城,奪宋臣父、羅承恩等人家眷,若只是殺了也就罷了,居然還對父奸女,面夫姦夫。使之裸體坐木叢射而取樂,又生奇思,燒蛇從陰入腹,如此種種,難道不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劉挺被他說的面如土色。
馬千乘雙臂張開,大聲疾呼道:「自古未聞如此殘暴不仁者,能主天下!今倭亂已平,西夏已定!有李總督持尚方劍節制川、黔、湖廣軍務,二十四萬大軍聚集於此,滅楊應龍,不過旦夕之事。可大軍遲遲不動,在此空耗錢糧,所圖為何?故而馬某與此向總兵大人請命,迅即出兵,剿滅楊叛!」
劉挺這才明白,原來這個馬千乘如此打扮,跑到總督府前來,是為了催促總兵出征的。李化龍也知兵貴神速,本就定了三日後誓師出征,只是此事尚未宣布,不僅馬千乘不知道,劉挺因為對於出征討逆態度曖昧,也是不知此事。
劉挺對馬千乘一番質問無言以對,悻悻然地哼了一聲,揮手止住親兵,獨自向總督衙門走去,步履之間,腰畔佩刀緩磕掛環,神態踟躕,已然不似先前勇毅了。
馬千乘眯著眼睛看著劉挺背影,心道:「葉大哥,第三關,看你了!」
第18章 碰上粉絲了
劉挺這等身份,要見總督自然沒有在門房候見的道理,總督府家人急忙把他客客氣氣地迎進門來,引著他往客廳走,一邊走,那青衣下人還陪笑道:「門口吵鬧的那人是石柱的土官,與楊應龍有害父辱母的大仇,因久不見總督出兵,焦灼之下趕來吵鬧喧譁。總督大人念他一番孝心情有可原,是以未加驅趕,由他去吧。」
劉挺嗯了一聲,意態消沉。錦衣衛諜影重重,馬千乘句句誅心,先後兩番遭遇,使得他心情大壞,腳步不覺也變得沉重起來。穿廊逾閣,進入正廳,家人止步,對劉挺道:「總兵大人請小坐片刻,小的這就去稟報總督大人!」
劉挺點點頭,這總督府他也算是一個常客,並不拘謹,負著雙手便慢悠悠地踱了進去,到了廳中,劉挺忽然發現廳中早已有人相候。劉挺目光一閃,便落在這人身上。
看年紀,未及而立,眉目英朗,一表人才。穿一身武將袍服,看那職階標誌,應該是個指揮。他正襟危坐,腰杆兒拔的筆直,雙膝併攏,雙手扶膝,目光前視,十分肅穆。
劉挺邁步進來,廳中那個年輕將領不禁便微微轉頭,向他看了一看,陡見這人一身武將官袍,補子上繪有虎豹,不由吃了一驚,立即拔起身子,腳跟用力一碰,雙腿併攏,行以軍禮。